犹豫的片刻时间,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江与城大步走出酒店, 视线转向右侧马路。
暴风雨给城市披上一层灰色调,程恩恩穿着一件裸色长风衣,头发没梳, 有些乱,刚好应了灰扑扑的街景。
她说的那两句话,江与城都听到了。
他还是没忍住,连夜赶过来了,不意外她会猜到自己在这里, 这把伞在,他必然也在。原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重新来过的这一遍,有没有让她的心里给他多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结果也是不意外的,她仍然不愿意见他。
出门后果然飘起雨丝,程恩恩撑着伞在码头等了十分钟,小哥穿着前天那件外套缩着脖子跑过来。
“你不会还想出海吧?”他往阴沉的海上看了一眼。
程恩恩转头看他:“能出吗?”
“姐诶,你看看这天儿,你说能不能出?”小哥都快没脾气了,也是从没碰见过这么不怕死的顾客,“今天所有的船和游艇都停了,不让出海了,你觉得我那个小破快艇,能有大轮船抗造吗?”
程恩恩没说话,继续看着海平面。
小哥站了一会儿,稍稍凑近:“诶,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这么执着非要去看个事发地,到底是为什么?”没得到回应,他接着问:“你是有什么亲人,还是男朋友之类的,死在那场事故中了吗?——也不对,你看着年纪也不大,那时候应该还没男朋友,是亲人吧?”
程恩恩“嗯”了一声,很轻。
“那……你节哀。”
停了一会儿,小哥叹了一声,安慰她道:“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别太难为自己,心里惦记着是好的,过世的人是该珍重地放在心里,但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说说万一你在海上出点什么意外,你那个亲人在天上看着,能安心吗?”
“我没想死,”程恩恩说,“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出事之后,我一次都没有来过。”
“那位置现在哪儿还有人记得啊,再说就算记得,飞机那么大,坠毁的范围也不小,你知道你亲人掉在哪儿吗?你去看再多回,没意义不是?”小哥说的话挺有几分道理,最后还升华了一把,“人死在哪儿不重要,活在哪儿才重要。”
程恩恩没答,良久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笑意:“谢谢。”
“哎操,这么有水平的话居然是我说的?”小哥都被自己震惊到了,“看来人有了钱,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啊。”
程恩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向海滩的方向走去。
小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又瘦又单薄,没想到还挺犟的。他掏出手机,黑色的屏幕立刻落上一点一点的雨水,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解开锁翻出最近的聊天记录,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想通了,不出了。】
言简意赅的六个字,江与城坐在车里,看了眼便放下。
吩咐司机:“出发。”
海滩挺冷的,程恩恩在一块礁石上坐了一整天,伞一直撑着,偶尔被海上猛烈刮来的风一掀,几乎将她整个人带跑。
天黑她才回酒店,在餐厅吃了点东西。
程恩恩在D市又待了三天,每天醒来便去海边,一坐就到天黑。
最后一天她来了例假,大约是这几天受了寒,疼得格外厉害。厨房送来早餐时,多了一盅桂圆莲子红枣羹,她没点过。
“你们酒店还做这个?”送餐的服务生正要离开,听到她问。
回身答道:“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程恩恩没说话,拿起筷子用餐。吃完其他东西,最后将那一盅红枣羹也慢吞吞地喝完。
她来的时候没带任何行李,走时却多了一堆东西:江与城叫人准备的那些衣服,还有后来时不时送来的感冒药、整套护肤品、雨鞋……
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服,她什么都没带走。
飞机降落在A市,这几天脑海里纷乱的、理不清的、激烈碰撞的思绪,都暂时地平静下来。
她直接去了津平街的公寓。
这套房子,是她和江与城婚后置办的,她喜欢房子通透的格局,还有三面都能看到的江景,有了江小粲之后,他们就一直住在这儿,已经快八年了。
离婚时她决绝地搬了出去,没想到那么快又以“17岁的程恩恩”的身份住进来。
曾经铁了心要离开的家,后来又成为她想要珍惜的“家”。
今日再回来,心情不能不复杂。
程恩恩从入户电梯走出来时,只瞧见范彪背对她坐在客厅,低头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过了会儿往左手边递过去。
“这个肯定是甜的。”
正是周日,家里突然而生的变故,江小粲也没心情出去玩儿。程恩恩不在,没人看着他,他自己麻溜地一个上午就把所有作业写完了,剩下的时间就百无聊赖地瘫在家里。
他戴着蒸汽眼罩,整个人瘫成一张饼,被沙发挡得严严实实。伸手摸了几下,从范彪手心里拿起刚剥干净的橘子,塞进嘴里。
“不甜,骗子!”
范彪正要说什么,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扭头看到程恩恩,愣了愣。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字眉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