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时,眼前是一团昏暗,病房的大灯关了,但窗前小沙发那块开了盏小台灯。程恩恩把脑袋转过来,发现沙发上悄没声息地坐着一人。
是江与城。
他长腿叠着,手里拿了本奇怪的书,没封面,像是自己装订的。台灯光线温柔厚重,投下的阴影令他的五官更显深邃,下颌线条明利。
程恩恩瞪着他,迟钝的脑子转动缓慢。
“醒了?”江与城的视线还落在书上,慢条斯理翻了一页。
刚睡醒的茫然劲儿过去,程恩恩拢着被子坐起来,神色古怪地瞅着他:“江叔叔,你怎么又来啦?”
江与城将书签夹到翻开的那页,合上书,搁到一旁沙发上,然后抬眼:“我不能来?”
程恩恩抿抿嘴唇,腹诽:正常人会大半夜地趁人家睡觉,偷偷进女孩子的房间吗?
但是没胆子,闷闷地:“没有。”
“你睡得好早啊。”另一道明显稚嫩许多的声音响起。
程恩恩一愣,循声望过去,才发现江与城身旁的另一半沙发上,还躺着个人。
江小粲身上盖着江与城的外套,蜷缩在那儿睡了半个小时了。打着哈欠坐起来,把外套乱七八糟一团放到江与城腿上。
程恩恩看了看时间,竟然才八点半。
一入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她睡了一觉,想当然地以为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程恩恩纳闷:“你们怎么都来啦?”
江小粲瞅了瞅他老爸:“老江同志,你自己上吧。”最后一句声音很低:
“——泡个妞儿还得我帮你么。”
程恩恩就听见了一个字:“什么妞儿?”
江小粲咳了一声,拿起江与城两分钟前放下的那本书,打开挡住自己的脸。
江与城把书从他手中抽出来,浓稠昏黄的光线下,一双眼睛转向程恩恩:“不是要还我医药费。”
“……”江小粲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用白眼表达了他的无语。
原来是来收钱的呀,程恩恩面露为难。
开学学费一缴,充饭卡,买日用品,她现在只有不到两百块。
“一共多少呀?”她问。
江与城轻抬下巴,朝她右手边的桌子示意。那里放着一张结算单据,程恩恩拿起来,两眼一黑就想昏倒。
2162.69……她只还得起162.69。
这对程恩恩来说简直是笔巨款了,把自己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她揪着眉头想了很久,很没底气地小声问:“我可以……分期付吗?”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看江与城不出声,声音就更小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她愁得眉毛都皱巴成一团,江与城这才开口:“钱不用还。”
还是要还的,不能白白花别人的钱。程恩恩正要摇头,听到他接着道:“我家里缺个家教。”
江与城说着,瞥了一眼江小粲,“这小子作业不会写,需要人教。”
“……”
面对亲爹的信口雌黄胡乱污蔑,江小粲只能用最诚恳的表情点头,“我学习可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恩恩:有一笔还不起的债,令人发愁。
江小粲:有一个不会泡妞儿的老爹,令人发愁。
江叔叔:有一个精分要跟别人谈恋爱的老婆,令人发愁。
第12章
家教吗?
程恩恩皱眉瞧瞧两人。
做家教倒是可以,但是……毕竟她对江与城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不是什么好人,本能觉得这个人危险。
可是她欠了他的钱,更欠了一份人情,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的。
她在内心摇摆的时候,江与城非常绅士地给她时间考虑,顾自拿出手机玩了片刻,收起来。
五分钟之后,程恩恩的手机响起来。
陌生的本地号码,她划了一下,放到耳边:“你好。”
“要死啊!你怎么又住院了!”那边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略显尖锐的音色,压制性的气势,在麻将碰撞的背景声中显得格外不耐烦。“你学校来打电话了,说你被球砸了一下就住院,你以为你是公主啊这么娇气!”
是夜夜与麻将作伴的方曼容没错了。
那声音颇具穿透力,在静谧安宁的病房里尤为刺耳。程恩恩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赶紧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出门。
病房里被留下的两个人默默无言,江小粲皱了眉,心有不忍:“这么狠啊。”
江与城眼睑微垂,眸色敛在阴影之下。
过了会儿:“我那个外婆真这样?”
江与城的声音极淡:“过犹不及。”
程恩恩一直跑到走廊的尽头,身边都没人了,才在方曼容“再不说话我挂了啊”的催促下,小心翼翼道:“先别挂,妈妈。我……你可不可以给我点钱,住院费是别人帮我垫付的。”
“多少?”
“两千……”
“做梦呢你!你的脑袋多金贵,镶钻石了要两千?”方曼容骂骂咧咧,“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我今天晚上一直输,我没跟你要钱就不错了还跟我要钱,管你爸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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