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瑞庆的话让老爷子原本灰暗的脸更悲凉了,想说什么,蠕动了几下嘴,还是没有说出口。话说老爷子自打开始做这个寿材,心里总觉得憋着一股气,不顺畅,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拉扯大了五个孩子,没想到这五个孩子如此走极端,发达的也太发达了,苦的也太苦了些,不争气的也太不争气了,而且是他几乎没怎么花心思放心上的曾瑞祥一家反而过的最好,最看重的儿女反而时常往他们心窝里扎刀子,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曾瑞祥不忍见老爷子伤心,追出去对曾瑞庆说道:“大哥,你这话有些过了,这么多年,爹和娘哪件事qíng不是先依着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爹娘对你和对我,是一样的吗?爹如今都这个岁数了,他想做什么,你依着他,说句诛心的话,能几年?”
“老二,你也看见了,我好好的想弥补一下爹,谁知爹一点也不领qíng,我何苦拿我的热脸去贴爹的冷屁股,爹心里如今只有你一家,我是不管了。”
“大哥,说话要凭良心,爹心里看重谁你能不清楚?你要这样的话,有本事你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不要爹,要出了曾家的门户,以后,爹的事qíng,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我一人全管了。”曾瑞祥看着曾瑞庆说道。
兴许是曾瑞祥的气势一下震住了曾瑞庆,曾瑞庆这下没有冲动地说要出曾家门户的话,当然,他也不可能这样做,除非他和子全不打算在这立足了。
曾瑞庆看了曾瑞祥半响,脑子里闪了好几个念头,无论哪种念头都告诉他,不能得罪曾瑞祥了,要哄好曾瑞祥,肯定要先哄好老爷子。一念至此,曾瑞庆自行进屋找老爷子赔礼去了。
曾瑞祥总算松了口气,见曾瑞庆跪在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搂着曾瑞庆老泪纵横的,曾瑞祥默默地回家了。
沈氏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想着哪天去傅家和夏家拜访一下,正发愁送些什么东西呢,库房里倒是有不少,可是,那些衣料、瓷器、玉石等傅家和夏家也不缺,沈氏挑来挑去的花了眼,正犯愁呢,猛然见曾瑞祥满脸哀伤的神色,忙放下了手里的事qíng,侍候曾瑞祥宽衣,洗脸。
曾瑞祥一把抱住了沈氏,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做,还是比不上他们?”
沈氏听了,知道曾瑞祥又是在老爷子那伤了心,也不问缘由,只是拍着曾瑞祥的后背说道:“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们。”
曾瑞祥失了会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拉着沈氏坐下来,说了等子福几个回家再摆酒的事qíng,沈氏听了也不置可否。说实在的,对老爷子和田氏的事qíng,除了出点银子,别的,沈氏基本不过心。
谁知没等曾瑞祥缓过劲来,石婆子跑来了,说道:“老爷,大姑奶奶家来人了,大姑奶奶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说是离家几年的四毛,我没见过,老爷子和老太太正抱着孩子哭呢。”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一愣,四毛,离家五六年的四毛回家了?以前,可是一点音信也没有的,谁也不知这孩子到底在哪里,突然间就说回家了?
沈氏问道:“你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好像是孩子回家了,这些年好像挣了点银子,好像要回家成亲还是怎么,我没大听清。”石婆子说道。
曾瑞祥想了下,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qíng再来回一声,注意老人的qíng绪不能太激动了。”石婆子听了答应着走了。
这里曾瑞祥和沈氏也摸不着头脑,正好子晴这时走了进来,见曾瑞祥在家,还有几分讶异,问道:“爹今日如何有空?小三替你上课去了?”
“嗯,你阿公那有点事qíng,我就打发小三去了。”
沈氏看了眼曾瑞祥,拉着子晴坐下来,说道:“才刚石婆子来送信,说是你大姑家的四毛回来了,好像挣了些银子,正和你阿公阿婆他们抱着哭呢。”
子晴的反应倒比较平静,四毛出门这么多年,要回来,肯定是衣锦还乡。说实在的,子晴对四毛的印象还算可以,小小年纪看不惯家里父母兄长的作为,无力改变现状,也看不到希望,只能离家出走。chūn玉和燕仁达这两棵歹竹,还就出了这一棵好笋。就是不知这几年在外头有没有长偏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四毛上门
“一会,只怕他会上咱家来,爹爹养了他好几年,也教了他好几年,于qíng于理也要上门来看看。就是不知大姑会不会借机跟来?”子晴问道。
沈氏听了子晴的话,看向曾瑞祥,曾瑞祥说道:“他要自己过来,我就见见,要是和你大姑一块过来,不见也罢。你大姑不可能不说这些事,好容易儿子有了出息,能有银子傍身了,还不得把以前的丑事抖抖,摆摆脸?就看四毛怎么想了,若是个懂事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子晴听了也是这意思,估计老爷子会因为四毛的回归jīng神大好吧?毕竟,四毛如今是chūn玉一家所有的希望了。
子晴陪着沈氏和曾瑞祥坐了好一会,也没见四毛上门,倒是见林康平过来接他了,子晴失望地起身,正要出门,门铃响了,子晴拉着林康平说道:“我们去看看谁来了。”
林康平看着子晴说道:“有谁要来?我怎么瞧你有些古怪?”
“听说我大姑家的四毛回家了,我想看看,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走吧。”子晴推着林康平往外走去。
子晴从门上的小窗一看,外头果真站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身薄棉袄的高个男子,头发用一根玉簪别住了,手里还拎着个小礼盒,子晴猛一看还愣住了,这要走在大街上,子晴说什么也不敢相认的,哪里能看出以前那个乡下土孩子的模样来?
四毛从窗口看见子晴,笑着招呼了一声:“表姐好,表姐还是这样年轻。”
子晴把门打开了。chūn玉两口子还真没跟来,四毛跟林康平问过好,随着子晴进了正堂,见了曾瑞祥和沈氏。忙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说道:“二舅。二舅娘,四毛来看你们了,这些年在外头,无时无刻不想着二舅舅,四毛没敢忘,四毛是因为什么出去的,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回家。给舅舅磕几个头,说四毛没有辜负舅舅的教导。”
曾瑞祥听了也有几分心酸,要扶起四毛,四毛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三个头。是代我爹娘磕的,不敢说请舅舅舅娘原谅,既往不咎,只是为了这些年,对舅舅一家的伤害,四毛替他们说声对不起,四毛没别的想法,只是想真心地替他们认个错。”
曾瑞祥听了说道:“起来吧,孩子。那些事不说也罢。跟舅舅说说。这几年你做什么了?吃了不少苦吧?在哪里落脚的?成亲没有?还走不走?以后有什么打算?”
曾瑞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看得出来,他对四毛还是有几分关心的,没有一棍子打死chūn玉一家。
四毛听了并没有站起来,反倒抱着曾瑞祥的腿哭了起来,沈氏见了也不好劝。四毛哭了一会,没有接曾瑞祥的帕子,抽出了自己的,把眼泪擦了,平复了下心qíng,说道:“没有吓着舅舅舅娘吧?这些年在外头,天南地北地跑,很少听到这么窝心的话,我一激动,就忍不住了,多谢舅舅挂念。”
四毛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经历,当年他离开家,并没有目标,在安州码头搬了几天的东西,搭着船辗转到了粤城,在粤城找学徒做没有人敢收,仍是在码头搬运东西,大概gān了有两三个月,有一个货仓的老板见他还算老实,就雇了他和别人一块看仓库,得了几月工钱,四毛也是个活泛的,见码头有什么新奇的小东西,便买了下来,积攒了等休假再到城里卖去,就这样过了一年,手里有了十多两银子。
有了这十多两银子,四毛辞了仓库的活,专职倒腾起东西来,二年后,听别人说,这些东西要到北方,更能卖上价,便堵上了自己的全部积蓄,不到一百两银子,带着东西到了杭城,东西脱手了,从杭城买了布匹,跟着别人的车队,去了西北,到了兰州,从兰州把布卸了,挣了笔钱,从兰州倒腾点东西想往东北去,想到东北贩卖动物皮毛,却在回来的路上被劫了大部分财物。
还好没失了xing命,一路倒腾一路回家,途经杭城,四毛还是选择了杭城,在杭城留了下来,又做了两年。
“我想着自己的年岁也一天天大了,这么些年没回来,爹娘也不知怎样?外公外婆只怕也老了,再不回家,只怕,万一将来有什么,我也愧对这些年外公外婆的疼爱。不如回家来,娶个老婆,留在安州城里开个小店,或是再图别的什么打算,我一时也没想好。”四毛唏嘘道。
子晴听得惊奇不已,没想到这些年,他居然把这个大风国绕了个大圈,其中的艰辛,自然不是子晴能体会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好做正事。”只是这个说亲,曾瑞祥还真不好开口,以燕家目前的名声,还真说不上什么亲事,五毛今年也十**了,至今无人问津。
四毛坐了会,就要告辞,临走,才把盒子拿出来,说道:“舅舅,舅娘,这是我特地从东北给你们买的一支人参,还好,没被抢去,留着补补身子吧。”
“你这孩子,挺jīng贵的东西,你如今也不富裕,还是拿去卖了吧,也能换点银两。”沈氏推辞道。
“舅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舅舅好歹教了我这些年,我也回报不了,可我时时刻刻记在心里的。舅娘就好生留着吧,我原也是单给你们预备出来的,才五十年的,太好的我也买不起。”
沈氏听了不好再说什么,看着曾瑞祥,曾瑞祥说道:“既如此,就收下吧。以后有空,常来坐坐。”
四毛恭谨地应了,临走时,看看院门上的门匾,说道:“子喜表弟真厉害,想当年我们还一块在学堂念书来着,才几年,就为舅舅一家的挣来这么大的荣耀,真是好生羡慕。在外头奔波时,偶尔我也想,我若托生在舅舅家,又是个什么光景呢?肯定也能跟子喜表弟似的,好生念书做人。可惜,人生是没有如果的,父母也是没法选择的。”四毛叹道。
“父母虽然没法选择,但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却是可以选择的,至少,你目前就做的很不错。”子晴说道。
四毛听了子晴的话,想了会,说道:“多谢表姐提点。是我执拗了。”
四毛笑着挥手告别。曾瑞祥感概道:“总算有个懂事的,将来chūn玉有一天,还得依靠四毛养老,别的呀,都靠不住,那个二毛,还不知走正道,只怕,还有她哭的时候,别看现在有了几个银子,谁知道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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