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可是,咱庄户人家,真是耽误不起呀!这次,还亏得有了你们帮忙,大娘心里明白,你也是个懂事的。”余氏说道。
子晴听了有点怪怪的,这余氏是不是也换了个套路,改走温qíng路线了?毕竟老爷子那日眼泪一流,林康平可是立刻心软了,答应了替老头出药费的。
“看大娘说的,大爷只需好生养着便罢,药费,我家相公既说了出,肯定是会兑现的,大娘就不用担心了。”
余氏听了果然笑道:“倒不是为银钱,只是没个看着老头遭罪自己不难受的?”
这时,胡氏她们进来了,接过子晴手里的活,打发子晴去给孩子们换上一身新衣,一会,林康平他们回来了,可是要一同去祠堂的。
子晴刚要出门,余氏唤住了子晴,说道:“还得预备几个红包,写名字的,唱名字的,还有开门的,放鞭pào的,等等,都要给红包,一个里面有十文二十文都随你,要是没有铜钱,先从我这里拿去,对了,我还要给你找红纸呢。”
子晴听了说道:“铜钱倒有,只是红纸还真没有。”
余氏说完让子晴先回屋预备,自己一会给她送去。
子晴刚给孩子们穿好新衣,林康平他们也回来了,余氏忙吩咐女人们预备早饭,男人们帮着卸东西。
早饭很简单,一人一个粽子,一个咸鸭蛋,子晴一看门上,早cha上了艾糙和菖蒲,这里的孩子没有涂雄huáng酒的习俗,倒是给每个孩子一人挂了个香囊,用五色丝线编织成索,做成不同的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倒也别致。
第四百二十六章、祠堂一幕
余氏大概猜到了子晴没有预备,便拿出了五个,亲自给书睿他们都戴上了,笑道:“看这大孙子,穿着这新衣,再戴上祖娘做的这个香囊,就更好看了,真jīng神。”
书睿他们谢过了余氏,跟着书兴他们端着几样供品先去祠堂,祠堂那边已经开了门,有男子开始在打扫卫生,摆桌子什么的。
林家这边,开始择菜洗菜,一会,主厨带着几个人进门了,子晴想去祠堂那边看看,低声问了一句姜氏,姜氏听了吓得摇了摇头。
看来,这南北都一样,都是重男轻女的,女子都不能进祠堂的。其实,姜氏没有告诉子晴的是,这里的女人进祠堂,一般是受罚的,是犯了七出的大罪,需要逐出本家,才会让女子进祠堂,接受族里长老们的审判。故而,姜氏才会在听了子晴想进祠堂时吓得猛摇头。当然,这是后来姜氏告诉子晴的。
祠堂那边,林康平带着书睿他们拜过父母的牌位,供上了香火,巳时正,族中男子在祠堂门口按辈分排好队,迎接族长和众长老进了祠堂,祠堂里已经布置妥当,请出了林家最早的祖先牌位,有专门的司仪唱词,族长亲自捧杯,长老执壶,头三杯酒进奉后,再奉上各色果品菜肴,拈香祭拜,一时间,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祭拜完毕,该是给书睿几个上家谱,早有执事之人捧过发huáng的线装本,翻到林康平的父母这一栏,这才发现。居然连林康平也没上家谱的。
估计是当年的林家很穷,把林康平卖了以后日子才慢慢好转的,可是,这林耀祖在给自己三个儿子上家谱的时候。居然没有给林康平写上一笔。居然这些年,也没人提起,如果不是这次书睿几个要上家谱。恐怕林康平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族长看了这种qíng况,和几位长老商定了一下,派人去把林耀祖抬了来。
“林耀祖,我问你,这林康平究竟是不是林家的子孙?”族长先问道。
“怎么不是?是我弟弟嫡亲的血脉,这还能有假?我弟弟当年从外面回来,你们也应该还记得。我那弟妹是有身孕的,当时,还是咱们庄的马婆子接生的,马婆子还在,不信。可以喊她来对证的。”林耀祖一口气说了不少,大概是心里一着急,咳嗽起来。
“我怎么记得,当年你说你弟弟的孩子可是病重不愈的,怎么今天又跑来一个侄子?既如此,当年你为什么不给孩子上家谱?”一长老问道。
这话问的有点尖锐,林耀祖的脸一下红了,林康健扶着他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林耀祖才说道:“当年我弟妹难产,生下了这个孩子便走了,我弟弟伤心之下一病不起,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把才几个月的孩子扔给了我。孩子也是三天两头的闹病,大夫说是先天不足,后天让好生补补,可我家当时的条件,大家也都清楚,自己家还好几个孩子吃不饱饭,哪里还搁得住一个病人折腾?这不,好容易拉扯到五岁,实在是没辙了,托人卖进了京城的一户大户人家。我当时也是怕大家说我无qíng无义,再说孩子卖了,哪里奢望还再要回来?这辈子,也只能是人家的人了,只当我们林家没有这个子孙了。”
林老头说了这么多,喘了好几口气,林康健忙给送上了一杯茶,歇了一会,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没想到,这孩子的命好,不但身子慢慢养好了,还做了少爷的跟班,少爷可怜他,让他脱了奴籍,娶妻生子。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头,如今我也是病成这样,想到自己就要去见我弟弟了,走之前,想到我还有事qíng没做完,我要让他们入我们林家的家谱,毕竟是我们林家的子孙,总归要认祖归宗的,不然,我心里有愧呀,没脸去见我死去的弟弟,我就是一个罪人呀!”
说到最后,林耀祖竟然嚎啕大哭,说自己对不住自己的弟弟,对不住林康平,有负弟弟的嘱托,罪孽深重等等。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穷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有的是,林耀祖的忏悔令在座的长老们有些动容。只是,林康平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当年林耀祖卖他的时候,可是哄着他说,一定会去接他回来的,可是,没想到,为了他自己的名声好听些,竟然说林康平是久病不愈的,这让林康平qíng何以堪?
书睿毕竟大几岁,也念了不少的书,自然听懂了林耀祖的话,知道了林康平当年的窘境以及当下的难堪,想安慰林康平几句,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抓住了林康平的手,因为他知道,每当父亲难过的事qíng,母亲就会抓着他的手,或是抱着他,哄着他。
众人私议了一会,同意了在林耀先的名字下先把林康平的名字写下,再写书睿几个的。这林康平一家,总算认祖归宗了。
林耀祖看着执笔之人画上了最后一笔,chuīgān了墨汁,说道:“我这会就是走了,也可以瞑目了。” 说完突然晕了过去。
林康健唬的忙抱起林耀祖,吩咐林康祥去请镇里的大夫,林康祥推开众人拔腿就往外跑,外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有点骚乱,还是书睿推了推呆愣的林康平,说道:“爹,让马车去接大夫吧。”
林康平这才也拔腿往外跑,回家套上马车去追林康祥,子晴和余氏她们见林康平慌慌张张地套了马车就走,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均跑到院门口来看着祠堂方向,一会,只见林康健把林耀祖抱回来了。
余氏得知林耀祖晕了过去,也是一个趔趄,还好,胡氏扶住了她,林家的女人开始焦急的等待大夫来临,而子晴这时,也从书睿的嘴里知道了祠堂的一切。
半个时辰后,大夫来了,摸了摸脉,说病人是急痛攻心,才会突然晕厥的,扎了几针针灸,林耀祖过了一会,便醒了。
“阿弥陀佛,还好,只是虚惊一场。”马氏说道。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余氏看了她一眼,想训斥她几句,这时,族长和众长老也进门来看视林耀祖。
林耀祖说道:“我没事了,你们去继续吧,还没杀三牲祷告祖先呢。”
族长说道:“过去的事qíng就别多想了,好生养病吧。”
林耀祖只是点头答应,好像也没力气说话似的,族长见无大碍,便领了众人出去,林康健再三问了大夫林耀祖的病qíng,得知暂时无大碍,这才跟着他们进了祠堂。
午时,祠堂那边的仪式都完成了,众人坐着吃茶等着宴席开始,纷纷说起林耀祖的病,说起林家的过往,说起林康平的父亲。
原来,这林康平的祖爷去世的早,林康平的父亲当年也是念了几年私塾,不想在家里种地,在京城做学徒,娶妻安了家,也攒了些银钱,便想回家买几亩地,也顺带奉养老母,谁知妻子偏生遇到了难产,生完孩子就走了,林耀先伤心之下,哪里还有心思置地,人也病倒了,这银子花的如水一般, 最后落个人财两空,把林康平托付给林耀祖了。
林耀先一走,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能承受得住?没两月,也走了。
林耀祖在那样的qíng况下,拉扯一家老小,也的确是不易,如果不是当年的林康平身子弱,只怕,林耀祖也不会同意余氏要卖林康平的想法,不过,事qíng都过去了,说这些也知道感概罢了。
这些话,是族长和几位老人特地告诉林康平的,族长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康平,你是在外头做事的人,心思自然比我们要通透,这人,谁能没有过错?你大爷当年是做错了,不过,好歹他小小年纪把你爹拉扯大了,还送你爹去念了几年书,对你,也是有过养育之恩的。再冲今天的qíng形来看,这些年,只怕他也是不好过的。你既然认祖归宗了,你大爷也是风烛残年了,这以往的事qíng,就放下吧。”
“是,族长。”林康平恭敬地回道,对一个行将入土的人,再多的恩怨,也该随风散去了。
午时二刻,开始走菜,午时正,酒席开始,除了林家的几兄弟心思重重的,外人开始吃吃喝喝了,今日的菜式一般,因为族里众人的意思,考虑到庄里还是穷人多,不能把宴席的档次抬高了,造成别人的负担。故而,宴席的菜式都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今日的菜量比较大,馒头也是白面的,所以,这会见了桌上的酒菜,有几人还能想起刚才林耀祖的晕倒?
林家兄弟再不高兴,也要按捺住心里的不快,林康健三兄弟陪着林康平去敬酒,书睿执壶。一圈下来,林康健叮嘱林康平几句,便回家看望老头了。
林康祥吃了几杯酒,对林康平说道:“三弟,二哥替我爹给你陪个不是,今日见了我爹说这些,是我爹对不住你,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原来,我爹一直在后悔当年把你卖了,亏我还认为,没有我爹当年卖你,你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我甚至还心里埋怨过,我爹当年卖的为什么不是我呢?你说,我是不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林康祥说着说着便哭了,桌子上的人都有些呆了,看着他们哥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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