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这里的弟子们私底下悄悄说起过,说主人的身体并不好,他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夜深时分,那个时候我原本已经睡下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在装睡而已。
听闻他从我窗外经过的声音,我悄悄穿上外衣起身,趁元伯退下的时候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一路走,我便一路尾随,直到进了钟园门,他终于停了下来。
“你还打算跟多久?”他说。
“我……”我语塞,没想到他早就发现了我,一时间羞愧得无处躲藏。
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千山阁的弟子都唤我槿娘,那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可是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不过见得他数十次而已,大多数都是子越回来替他传话,我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只是想见他,仅此而已。
他见我不说话,在这清冷漆黑的夜晚,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很少听见他叹气,大多时候的他,表情都是淡淡的,亦听不见一点声音。
所以这一次,他应该是遇见什么困难了罢。
“主人……”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朝他走了过去,“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见他不说话,我接着道:“我每日在这山上待着,本也闲着无事,每次你出去也不肯带上我,时间久了,我也觉着无趣得紧。要不……这一次你带上我?”
“上次教给你的那首曲子,可学会了?”
“啊……”我一听说此事便觉得头大,“那支曲子太……太难了……”
“既然没学会,就等我下次回来再说吧。”
他的声音冰凉,我一下子就没了话,他总是如此,等我学会了一首曲子,便会有接下来的千千万万首,若背熟了一篇文章,亦会有之后的千千万万篇,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彻底死心,断了下山的念头。
好在后来的我也真的断了这个念想,那段日子他回来得格外频繁,且时常一回来就回屋里倒下睡着了。
我不敢去惊扰他,便想方设法地找人打探消息,因为是首座弟子的缘故,所有人对我也是毕恭毕敬,虽然并没有人知道我和他真正的关系,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日傍晚,我像往常一般从书阁回来,正准备卸去妆发沐浴,突然房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
我猛然大惊,正准备拔剑往门口走去,却发现主人倒在了地上,额头上竟还在流血。
“主人?!”
“醒醒!”
我惊慌失措地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竟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身体不好,怎么能喝酒呢?还有他身上的伤,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我极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乱了分寸,赶紧从箱子里取出药膏给他清理伤口。
包扎好伤口,我又给他灌下一碗醒酒汤,一点一点地将汤药喂下,他总算好受了一些。
我久久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醉酒而红晕的面容,一下子心跳剧烈。
我从未离他这样近,更不敢这样直视着他。
他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唇间的呼吸便落在了我的脸上。
迷蒙的醉意与清醒之间,我似乎受了巨大的蛊惑,鼓起勇气靠近了他。
我们的脸庞离得这样近,几乎再近一点,便能触到他的嘴唇。
他微微睁眼,眼里的醉意还未散去,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浅浅地,几乎一瞬即逝。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像是要掉进去他为我设下的这个陷阱,只消一秒,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是我愿意。
我闭上眼睛,上前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那一瞬间,仿佛电光火石一般,全身的血液都肆虐地极尽喧嚣了起来。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亦伸出手来捧住我的脸庞开始回应这个炙热的吻,我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可我还是不肯松开。
我愿意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全都给他。
原来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我早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我那样费劲心力地想要见到他,我千方百计地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与踪迹,都是因为我爱他。
可是现在,这个我最爱的人就在身前,他不顾一切地吻我,不要命地,疯狂地,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想方设法地避着我,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忘记了,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
可是,我却愿意做那个傻子。
纵然我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只是醉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里,是否也有过那么一瞬间,于那千山万水的过往中曾有那么一片刻,爱过我。
这个吻太过漫长,我也不记得到底过了有多久,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和预料中的一样,震惊之余,他一句话也未留下,便匆忙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自那以后,他再没对我说过半个字。
直到现在我也依旧不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敢向元伯提及此事,所有的一切恍若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我后来回想起来,总会以为那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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