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夫见言书雅已然有些失控,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用,只好道了抱歉便匆匆离开。
言书雅身子一软,幸好玉儿眼疾手快,及时将她给搀扶住,刘妈便随即端了椅子在她身后扶着她坐了下来。
冬日悲怆,外面的白雪隔着窗纱簌簌落下,不知掩埋了多少枝桠。
沈照垂眼,不敢去看床榻上那个她不曾熟悉的陌生男人,她知道,林家泽在江南城里的名气很大,是个手顶半壁江南的厉害商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声名鼎赫叱咤风云的人物,却依旧逃不过这样变幻无常的生死劫数,逃不过这毫无悲喜的命运。
人的一生,便注定如此吗?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言书雅突然站起身子,端起旁边的白瓷玉盆便要往沈照的头上砸去,幸得林绍微快步上前拦了下来,但言书雅步子太急,那玉盆终究没有落稳便生生摔在了地上。
“哗啦——”数不清的碎瓷片在地上散落滚动,开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图画。
“都是你!”言书雅的力气一下子巨大无比,她推开身边的人,猛地冲上去将沈照摁倒在了地上,用力扯着她的头发,似乎要将她给生生撕碎。
沈照根本没有预料到言书雅会突然冲她而来,完全毫无防备,整个人便被她推倒狠狠跌坐在了地上,任她胡乱捶打着自己。
“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绍庭怎么会悔婚!要不是因为你,老爷怎么会突然气倒一病不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我早就叮嘱过你!绍庭已经订婚了!为什么你还要来插一脚!为什么!?你这个害人精!害人精!”
“娘!”林绍微奋力想要将她拉扯开,可是无奈母亲的力气竟大得惊人,她亦是一下子没站稳跌倒在地。
“小姐!”众人见状呼啦一下子冲上去将林绍微给扶起身,复又帮着去拉言书雅,可是言书雅就像疯了一般,挣脱众人拉扯只是拼命地捶打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沈照。
沈照忍着浑身剧痛,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下来,可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住手!”一个男声自门口处厉声响起,众人无不一惊,转眼便看见林绍庭已经冲了进来,他疾步上前将言书雅拉开,然后将满身伤痕的沈照紧紧搂进怀里。
“你干什么?!”林绍庭的声音低沉愤懑,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嘶哑。
他方从四合街赶回来,听到手下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时还正在现场调查一位奴仆的住处。
那一瞬间,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是。
言书雅被他推开,一时怔住,仿佛大脑一瞬间停滞无法转动。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以这样敌对的语气同她说话。
居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言书雅失笑,想哭却又双眼无泪,转眼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形容枯槁的老爷,声音悲凉。
“老爷啊……这就是您养的好儿子啊……”
“为了护那个女人都不肯来送您最后一程的好儿子啊……老爷啊……”
言书雅满眼血红,心如死灰,她爱了榻上的那个男人一辈子,陪着他半生打拼毫无怨言,便只为着后半生能够放下所有担子,和他一起安稳老去,两个人,抱着孙子,坐在鸟雀和鸣鲜花满簇的园子里,看着东升朝阳,西边晚霞。
明明很快就要实现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爷,老爷……没气儿了……”刘妈放在林家泽鼻下的指尖蓦然一抖,整个人便“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爹——”
“老爷——”
屋子里一下子哭声四起,所有人都忍不住哀恸大哭,沈照感觉自己像是隐在黑暗里的局外人,哭喊声毫不吝啬地撕刮着她的耳膜,整个人昏沉无力。
她微瞌着双眼,感觉到林绍庭缓缓松开了环抱住她的手起身离去。
他或许是去了他父亲身边吧……
她没了爹爹……如今,他也没了……
突然头疼得厉害,为什么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感觉像是天旋地转,整个房顶都飘忽了起来……
她是不是也要死了?是不是……也要去见爹爹了呢……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沈照只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住眼皮的厚重,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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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四合街上人头攒动,各个商铺酒家门前张灯结彩,空中不断传来一声声烟火齐鸣,远处钟声悦耳,人们笑着,唱着,闹着,看着尧江水面上一盏盏随风流走的七色水灯,祈盼着它们能够带走自己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里许下的关于来年的心愿。
祈盼着上天,能够一一为他们实现。
顾府。
一盏盏微弱的烛火映染着整个厅堂,偌大的桌案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珍贵菜品,然而围坐在桌旁的顾家上下,却无一不是面色沉重,偶尔只言片语。
顾以宣坐在下首,听着外面烟火绽放的声音,突然心里一阵烦闷,索性扔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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