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勇抚唇一笑,浑不在意地说:“父皇息怒,将至年关,若是让父皇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儿臣不孝。”
“你敢和朕提‘孝’字,”萧乾看到萧长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只觉一阵急怒攻心,他恨道,“你倒是告诉朕,有几个孝子,会夤夜闯宫。”
“太子蒙冤时,曾与朕说你狼子野心。皇叔离京之前,也曾劝诫朕,当心京城形势有变。朕如何也想不到,这变数会是你,如何也想不到,朕的孩子,竟真的是一位使鬼祟伎俩的人。”萧乾说着说着不禁哑然,他曾也宠爱偏信萧长勇,他的几个孩子之中,他一直觉得长勇最似他的脾性,却没料到身边藏着一头不择手段的中山狼。
萧长勇深夜而来,使手段调走王安,他的用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听到萧乾这番不客气的质问,萧长勇找个椅凳先坐了下来,他掀起衣袍,笑道:“太子,皇叔,果然是一丘之貉。”
萧长勇想到早先谢晋之的劝告,不由挑了挑眉毛:“是,儿臣狼子野心,可当年若不是父皇的狼子野心,又岂有如今的萧家天下。”
“父皇做得,旁人便做不得吗?”萧长勇的模样状似无辜,他拿起旁边的茶杯轻啄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萧乾握紧拳,苍白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当年巧取江山,用的也是不正之道。这是许多开国之君的心头之痛,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江山,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夜半无眠时,萧乾也曾扪心自问过,他究竟是不是天命所归之人。千百年之后,大梁朝是否也会像当年的大魏一样,亡于逆贼之手?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用千百年,他的儿子里,居然已有这样胆大包天之人!
萧乾满心愤慨,想着想着又不禁觉得灰唐。他与独孤氏都曾偏爱幼子,可最终却是这位幼子,处心积虑地想要他的皇位!
想到曾被他软禁于东宫的萧长亭,想到谢氏,想到谢氏膝下早逝的那位小皇孙,萧乾不由缓出一口气,他冷笑连连道:“逆子,逆子!”
——
“我乃齐王正妃,皇叔的身份固然高贵,可是你以这种手段请我来府上,便是王爷也护你不住!”齐王妃被魏管家请到后院,正与十月怀胎的姜淮姻碰到个正着。
姜淮姻一见到齐王妃,便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也不说请她来的原因是何,反正认定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姜淮姻先令人给齐王妃上了杯茶,而后又请她入座。
齐王妃却没那么好的脾性,她无缘无故被人“请”到了王府来,娘家的贴身嬷嬷早已吓得抖成了一个筛子。
刚才在马车上,又听到魏管家口出狂言,齐王妃如今半是心惊,半是惊惧。
若萧长勇真的有谋反之意,那并肩王府,是敌人,还是盟友?
齐王妃膝下仅有一女,便是华姐儿。姜淮姻敌我未明,如果是她一人深陷王府倒也罢了,可还有女儿一同,齐王妃不由得多起几分心思。
“王妃如今还要扮糊涂吗?”姜淮姻笑道,“整个京城都反了天,只有王妃,您还活在桃花源里罢。”
齐王妃面不改色,姜淮姻继续道:“王妃务须着急,妾身没有害您之意,都是做娘的人,不过是想请您过府一叙罢了。”
她缓缓抚着肚皮,靠在塌上,端的是闲散惬意。
“如今叙完了没?”齐王妃淡淡瞥了姜淮姻一眼,她一手护着华姐儿,道,“既都为人母,你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多积点德。”
在贵人的打交道圈里,齐王妃这话算是十分不客气了,拂花几乎对她怒目而视。倒是姜淮姻没理会这话里的恶意,她捧着个手炉,悠然道:“王妃有所不知,妾身现在就是为孩子在积德呢。”
话音刚落,姜淮姻便见到华姐儿半睁着眼,恹恹地在齐王妃怀里打了个哈欠。再一想,这孩子若是在府里只怕早便睡了,没得受了连累。
“华姐儿仿佛困了,妾身早便命人在府里备好了客房。孩子毕竟年纪小,又是女儿家,让她早些下去歇着罢。”姜淮姻温言道。
谁曾想这话却是触到了齐王妃的某个神经,她一下护紧了华姐儿,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齐王妃的面色十分冷硬:“我中了你的伎俩,没什么好说,但你休想把华姐儿从我身边带走。真拼急了,我赌上一品王妃的体面,留具尸首给你,莫非夫人的名声好听吗?”
齐王妃是将门虎女的出身,从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姜淮姻早先在闺中时,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已料到这点,只是没想到齐王妃的性子这样高傲,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
姜淮姻笑说:“王妃委实多虑了,我说过,不想害你们性命。让华姐儿去歇息,不过是出于一番好意,王妃若不信任我,那便罢了。”
“倒是王妃,自魏管家告诉您,齐王有谋反之心开始,王妃似乎从没怀疑过此事的真伪。”姜淮姻看向齐王妃,笑说,“莫非王妃心里也认定,齐王早就心怀不轨?”
姜淮姻有意在话里挖坑,齐王妃自然也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她两手揽着华姐儿的肩头,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必试我,王府使出如此大的阵仗,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殿下有心谋反还是无心,此刻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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