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莫微愣。
瞬间便明白画楼是想让他娶了季落夕。饶是成熟gān练,亦有少年qíng怀,季落夕在他心中便如天仙般,他从未想过亵渎大小姐,更加不敢奢望可以娶了大小姐。他脸颊微红,淡淡应了。
他是聪慧的,只需点到为止。
画楼便又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说了:“小六子,你找人扮鬼,每月初一十五这两天就去贝霞路七十八号的张公馆门口游dàng,最好别叫人看出端倪……把这个图案印在扮鬼衣裳上,涂着荧光粉,要亮晶晶的……”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了很是奇怪的图案,类似古老的图腾。
章子莫愕然:“姐姐,那个张家身份好像挺神秘的,他们得罪了你?要不要我……”
“不用,你只管找人扮鬼即可……”画楼笑道,“还有,要用信得过的人!我马上要回老家两个月,那张公馆就劳烦你盯着。什么时候那家主人回来,什么时候就不用去扮鬼。”
章子莫一头雾水,茫然问到:“那房子没人吗?”
画楼笑了笑:“有佣人住。”
“您就是想用扮鬼,张家的主人引回来?”章子莫不解道。如果家宅附近闹鬼,应该会搬得更远吧?
“不是!”画楼笑道,“等他的主人回来了,张公馆的守卫会多起来。要是再扮鬼,容易被捉了,到时就功亏一篑。切记我的话!”
章子莫连忙点头,把画楼给他的那幅图仔细收好,不再多问。
他送了画楼后,重新回到季凌龙的chuáng前。
季凌龙瞧向他的眼眸,添了几分凝重与深沉。章子莫微愣,心想,难不成龙头不喜欢他跟白夫人走的太近?
季凌龙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让章子莫出去,叫了几个帮中长老过来。
斜卧病榻的男人早已无往日的气势,垂垂老矣。三个心腹围在他身边,便听到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和无奈:“早些年就该承认,我的这些儿子,除了老大和老三,都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如今,老大逃了,老三残了,子承父业我就再不奢望!我想着趁我还能熬几年,把担子慢慢jiāo给小六子,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皆沉思。
一个道:“终究不是自己的骨ròu,等您百年后,谁知他会把您放在哪里?”
另外一个道:“小六子还是年轻了些……”
最后一个道:“小六子为人处事有气度,颇有龙头的风范,我倒是觉得他不错。”
季凌龙缓慢闭了眼,调整jīng神,半晌才慢慢道:“我是通知你们一声,暂时别说出去。亲生儿子又能如何?不照样想着算计亲爹?我瞧着小六子有胆有谋,又是个重qíng重义的。年轻怕什么,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他这本事!再说,我又不是明天就死,还能教他几年。我想着,把落夕嫁给他,我瞧他对落夕有意。白督军的夫人一向不与人结jiāo,却口口声声叫小六子为弟弟,可见小六子处世有手段。咱们海盐帮,说不定以后能出个名噪一时的能人!”
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季落夕端着米粥,听到这话,心头微涩。
倘若没有出事,家里有哥哥继承家业,她就不需要为了父亲的事业嫁给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人。
那样瘦,像个小孩子……
她中意的男子,是像李方景那种,风度翩翩,气质雍容;而不是小六子这般,骨瘦嶙峋。
可是她能如何?冲进去哭着说她不同意?
父亲已经病倒了。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人家白夫人跟她年纪相仿,行事沉稳内敛,她也应该让自己长大,承担自己的责任了。
……
回到官邸,画楼便让易副官去告诉韩夫人,说她要回霖城了。
“你跟韩夫人说,老家的特产吃食,有什么想要的一并告诉我。霖城没有,我专门派人去冀中给她买……”
易副官道是,转身去了韩府,把画楼的话转告韩夫人。
韩夫人道了谢。
韩家大少奶奶听着觉得稀奇:“过了年,白夫人也不跟我们来往,怎么她回霖城,还想着给我们带东西?”
“当初要不是白督军不准橙儿出国治病,橙儿也不会……”韩二少奶奶抹了眼角的泪光,“她倒是会做人,想着拿些东西就将我们搪塞了!”
韩夫人却阖了眼帘不说话,仔细想着白夫人带话的目的。
好半晌,她才明白过来,她转身回了房。
外面韩大少奶奶便低声训斥韩二少奶奶:“娘才好些,你又巴巴提这壶……回头娘气病了,全赖你!”
韩夫人不管媳妇间的低语,关了门伏案给韩督军写了封信,把白夫人要去霖城的消息,告诉了韩督军。
到了霖城,全部韩督军等人的地盘,倘若有个什么事qíng,指望白督军不如指望韩督军。
白夫人派副官专门过来说她要去霖城,不就是希望她给韩督军写信,让韩督军暗中派人去霖城,保护白夫人吗?
“拿了人家的好处,总是要还的。”韩夫人心想。
画楼吩咐完易副官去韩府,刚刚坐下捧了茶杯,就见卢薇儿回来。她神qíng很落寞颓废,望着画楼低柔叫了声大嫂,yù言又止。
最终,转身上楼。
画楼一头雾水:她又怎么了?
第147章 惊遇李少
中午吃饭时,卢薇儿说不饿,白云灵早上去了张家,留在那里吃午饭。
画楼一个人坐了。
刚刚端碗,白云归却回来了。
她微讶。
他则笑了:“下午不是要量尺寸裁衣裳吗?又不是只光你做,我也要做的。”
画楼这才起来他说要办婚礼。
她侧眸打量他,眉宇英朗,面容坚毅,浓密鬓丝有了岁月的沉淀,稳重深敛,英华自内而发,气质灼烈。他身量高大结实,穿上礼服定是英俊挺拔,风度上乘。
画楼忍不住试探着问:“督军,您怎么突然想起要办婚礼?”
白云归转颐瞧着画楼,那脸庞比chūn花俏丽三分,白皙稚嫩。和她相比,他唯有暗叹岁月匆匆,声音不觉有些怅然:“我虽然成过两次亲,自己却从未做过新郎官!”
这理由……
画楼忍得很辛苦,才没有放肆大笑。眉眼间藏匿不住笑意,声音也轻盈:“原来您是想自己过过做新郎官的瘾!”
白云归有些不悦,浓眉微拧:“我也想着让你再做一回新娘子!”
画楼挑眉笑:“大姑娘上花轿,一回才尊贵,二回算什么?我反正是做过新娘子的……您不用迁就我!”
白云归微有怒气,将她拉到怀里,低声抱怨:“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得理不饶人!”
惹得画楼大笑。
下午喜楼的人来给他们量衣。
西装革履的经理拿了单子给白云归瞧:“督军,您看看礼服要哪些……”
白云归没有看,口吻平淡道:“一共有多少种?”
那经理收了单子,恭恭敬敬汇报给白云归听:“新郎官的礼服有各种颜色的三十六套,新娘子的礼服便有一百零八套……”
白云归微微沉吟,道:“帮我选四套深色庄重些的,新娘子的礼服,一百零八套全要了。”
不止那经理,就连画楼和正在给画楼量衣的老裁fèng都愣了一下。
“婚礼才一天,我十分钟换套衣裳,也穿不了一百零八套!”画楼笑,然后对错愕愣住的经理道,“我也选四套,你拿来我瞧瞧。”
那经理却谨慎看了一眼白云归。
“照我说的办吧!”白云归凝眸望着她,“旁的衣裳能每年都能做,嫁衣却不同。外国人有婚礼周年纪念日,以后咱们也会有。每个纪念日穿一套,只怕还不够穿……”
画楼便沉默不作声。心间仿佛日光下的湖面,dàng起了细微涟漪,掩映波光粼粼。
喜楼的经理和那老裁fèng便抿唇笑了,笑意有些暧昧。
画楼只觉耳根燥热。
经理应下,那老裁fèng还跟画楼说:“夫人好福气,督军铁汉柔qíng。”
画楼扑哧一声,笑道:“师傅也是念过书的吧?”
那老裁fèng不好意思,说只是念过几天私塾,就出来做手艺。两人聊着天,喜楼的人便觉得白夫人平易近人,丝毫不端高贵的架子,就像邻家的小女儿,笑容甜美,笑声清朗。
对她很是喜欢,也跟她叨唠家常。
那老裁fèng给白云归量衣的时候就说:“督军也是有福气的,能娶这样贤惠的夫人!”
白云归朗朗笑了,一整日心qíng奇好。
午后骄阳明媚,火焰般的木棉将碧空染透,如披了锦霞。
回霖城的行李和礼物都以准备妥当,闲来无事,时钟尚且不到三点,画楼便问白云归:“督军,您去不去城里走走?”
白云归原本对这些没有兴趣,见她问,才想起好似从未跟她单独去城里逛逛,便放下书,道:“也好。”
画楼换了件淡huáng色湘绣文竹旗袍,袅娜似弱柳扶风,风韵十足;带着米白色软呢宽檐帽子,坠了米色面网,素净淡雅如迎chūn花。
抬袖间,徜徉着如水温馨的香气,是玫瑰的香醇。
白云归发觉,画楼的打扮很少浓艳华丽,但是jīng致。最普通的装扮,她亦要点缀些出彩的装饰,婉约柔媚。
她神态娇慵,挽住白云归的胳膊,笑容柔腻:“走吧!”
白云归忍不住笑了笑。
难得的好天气,难得的好脾气,更是难得的好兴致。
两人便是买了些东西,听了半场戏,准备吃了晚饭再回官邸。
却在餐厅门口与一对男女相遇。
那男子穿着青灰色条纹西服,同色马甲,雪色衬衫,带着金丝边眼睛,鬓角修剪整齐。那斜长眸子横掠,风流雍容,丝丝倜傥气质便暗自流转。
画楼与白云归都愣了一下。
倘若不是那金丝边眼镜,真以为李方景又回来了!
他身边的女子,高挑曼妙,一袭浅蓝色长裙曳地,旖旎幽幽风qíng;蛾眉浅黛,杏目桃腮,幽香迷人。
白云归和慕容画楼气质原本就出众,又停下来打听他们,那对漂亮男女也注意到了他们。那男子目光在画楼身上顿了一下,又转向白云归,倏然眯起眼睛,笑容温润却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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