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_15端木景晨【完结+番外】(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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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笑起来。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家里的热闹làngcháo也渐渐褪去。

  晚饭时画楼说没有胃口,端了碗小米粥慢慢喝着。

  她不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心中也犯嘀咕:慕容半承真的不识时务要跟她斗吗?

  便有家丁匆忙跑进来,声音焦急:“老爷,太太,出了大事:慕容家来人报丧,说亲家太太去了。”

  画楼心口一松。

  她站起身,故意变了脸,身形微晃。

  老四媳妇忙扶了她:“大嫂……”

  画楼顺着她的手,便昏倒了。

  她阖着眼帘,也能听到众人焦虑的呼声。等她再睁开眼,满眸是泪,拉住白老太太的手,啼哭起来:“娘,我妈她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

  白老太太也湿了眼眶,一个劲安慰画楼:“好孩子,人生无常,快别伤心……”

  画楼换了素净的衣裳,由两个女佣陪着,带着她的副官,去了慕容家吊丧。

  慕容半承望向她的目光带着yīn毒与怨怼,恨不能将她撕碎。画楼不与他对视,眸光轻轻从他身上掠过,望向中堂的紫檀木棺椁,眼泪簌簌,神态哀切。

  好几个女子上前安慰她,陪着她哭,叫她三妹妹,或者三姑奶奶。画楼一个都不认识,只当是悲伤过度,不与她们应酬。

  哭着哭着,便有昏死在灵堂上。

  不知是哪个管事的,让女佣扶了她去后院休息。

  关了门,便从后窗爬了出去,易副官接住了她,低声道:“夫人,慕容大老爷让您去西南角的小门……”

  画楼赶过去,便见那里停了一辆汽车。

  跳下来的军官,是韩督军的人。他指了车上陷入昏迷的黑稠衣裙女子,低声道:“夫人,我先把人送去南昌府,您回程的时候路过南昌府,我再叫人亲自送她上火车,跟您会合!”

  画楼眸子微亮,真切道有劳了,又叫易副官给了他们四百块钱。

  那军服执意不要,道:“我们督军说,白夫人是督军的恩人,来的时候督军给了我们军饷,让我们不可怠慢夫人,不可拿夫人半分钱财。这是军令,夫人!您把钱收起来吧!”

  画楼从易副官手里接过那钱,亲自塞到那军官衣袋里,恳切道:“去南昌府等我几天,她也要吃喝住店,紧着最贵的来。你们不拿我的钱,我总不能叫你们花钱!拿着吧!”

  这才算收下了。

  古巷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汽车绝尘而去,小巷又安静下来,偶尔几声犬吠,静得渗人。

  三日后慕容老太太出殡,画楼披麻戴孝跟在人群里。慕容半承捧着老太太的遗像,面如死灰、表qíng呆滞走在送葬的队伍最前面。漫天雪色纸钱蹁跹,比柳絮婀娜,似雪花轻盈。

  唢呐chuī着哀怨的调子,声声催人泪。

  她不禁真的落下泪来。

  被旧时代禁锢了人xing的苏莹袖,便这样零落尘埃,化作一柸huáng土。

  新旧时代的jiāo替,总有些人走得较快,融入新的制度;有些人在新旧中徘徊,有些人却一直固步自封,将自己缩在旧时代的yīn影里,拒绝新时代的阳光雨露。

  可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总要随着时代前进。

  画楼便是推着苏莹袖前进、抛却旧时代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激进,是否推得太快。但是她知道,路是对的。

  那个腐朽时代里对女子三从四德的约束,对人xing的禁锢,随着新时代的脚步,是该丢下了。

  葬礼过后,慕容半承便病倒了。

  在他的病榻前,慕容画楼看到了他的妻子儿女。他太太慕容陈氏高挑白净,微微发福,虽不及苏莹袖风华绝代,也是标志的美人。他的长女慕容花影十六七岁,跟画楼一样高,容貌跟画楼更是相似,两人似双生姐妹。

  次女慕容婷婷则七八成像慕容陈氏。

  从前画楼还在白家的时候,慕容婷婷经常去白家做客,慕容花影从未登门。

  如今想来,大约是不想给旁人添口角。

  慕容陈氏不搭理画楼,只顾和其他兄弟妯娌、小姑子们说话。

  画楼亦不觉有什么,站着任众人打量。

  慕容花影瞧着慕容画楼,便好似看到镜中的自己,错愕半晌。慕容老太爷的其他子女,见过画楼长大模样的很少。她的到来,好似添了噱头,一时间隐隐约约有私语。

  慕容陈氏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瞪了画楼一眼。

  画楼只当瞧不见。

  她上前跟慕容半承说话,声音清婉:“大哥,您好好养病。等我弟弟再大些,带着他回来看您……或者等他成家立业,接了您去看看,您一定要养好身子,来日方长。”

  慕容半承不管是不是自愿,最终他还是想通了,让画楼带了慕容太太离开,没有费画楼太多的力气。单单这一点,画楼对他还保留三分同qíng,许下些希冀,让他有个想念。

  旁人只当她是在说慕容半岑。

  慕容半承的眸子却遽然粲然起来,病中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什么时候回俞州?大哥不送你,你路上小心。”

  “我会的!”她盈盈笑了。那眼眸微微弯起的弧度,跟慕容半承如出一辙,慕容陈氏看得心惊ròu跳,旁人则更加愕然。

  画楼走的时候,慕容半承的长女慕容花影说,“我送三姑姑。”

  出了慕容半承的院门,慕容花影便露出陈氏那种鄙夷与傲慢神色,居高临下对画楼道:“你以后不要再回来,听到没有?你妈死了,爷爷也不在了,你和那个小杂碎再也不要回霖城来!要不是你妈那个狐狸jīng,我爹和我妈还有我们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慕容画楼唇角微翘,眼眸却静谧无痕,幽幽眸光落在慕容花影身上,声音里透出轻柔又蚀骨的柔媚:“只有失败者,才会恶语伤人!只有破落泼妇,才会口吐秽语!你啊,空有一副好皮囊。”

  说罢,转身便走了。

  原来半岑在霖城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不在,兄嫂便欺rǔ他们孤儿寡母,连这个小侄女,都骂他是杂碎。

  还是小门小户的日子安宁些。

  被慕容画楼晾在原地的慕容花影气得脸色紫涨,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冲着她的背影,目露凶光。

  她小时候见过三姑姑几次,长大后便一直不见她露面。

  今日算是初次相见,可是她不喜欢慕容画楼。她长得跟自己那么像,像得叫人心底发毛。

  慕容太太的丧事过后,画楼在白家逗留了五六日,陪着白老太太说话家常,走亲访友。

  终于老太太道:“我知道你孝顺!还是早些回俞州去吧,要是真的孝顺,过年的时候给我来个喜报!”

  画楼最怕这个话题,尴尬应了。

  回去的时候,铁路上也不算太平。时常有政界、军界要人的专列南下,普通列车便要停下让道,有时一停就是四五个小时;偶尔也有查检,便又是停下四五个小时。

  那些普通旅客好似见怪不怪,都不抱怨。

  画楼则歪着看书,也不多言。

  火车到了南昌府,韩督军的人把苏莹袖送到车站。母女二人同一车厢南下,画楼无微不至照顾着她。

  苏氏见慕容画楼十分紧张她,便笑了:“妈没事!”

  出了霖城,她最初的不安不舍与惶恐渐渐褪去,那长年累月压抑的眉头微松,白净脸颊明艳照人。年近四十的女子,却有着二十七、八岁正当年华的妩媚风姿,岁月在她脸上静止,不留痕迹。

  车子进了俞州车站,来接画楼的是周副官。

  他笑呵呵道:“夫人一路上辛苦了,督军有事,让属下来接您。”

  易副官瞧着夫人离去时督军的依依不舍,还以为督军肯定会亲自前来,不成想只是周副官,他有些失望。反而画楼眸子平静,温软笑了:“有劳周副官。”

  画楼转身有扶下行动迟缓、带着黑色面网的苏莹袖,笑道:“周副官,先送我们去饭店。”

  周副官jīng明世故,什么都不问。

  在五国饭店包下一间豪华套间,画楼对苏氏笑道:“妈,家中人多口杂,您先住在这里。等我回去把小公馆安排好,再带半岑来看您。”

  又留下罗副官在这里照料。

  回到官邸,白云灵似云雀般轻盈奔过来,抱了画楼:“大嫂,你可回来了,我真想你!”

  画楼笑着说她也想念他们。

  却感觉客厅有些不同。

  画楼最喜欢的那套碧色呢绒沙发,换成了rǔ白色皮面沙发。

  她咦了一声:“怎么换了家具?”

  白云灵神色微黯,垂了头不说话。

  外面便有汽车的声音。

  透出客厅的玻璃窗,能瞧见推开车门,下车者脚上锃亮的皮靴……

  她微微弯唇一笑。

  便瞧着白云归折身,牵着一个曼妙佳人下了汽车。那红火色卡夫稠长裙曳地,浓密青丝卷曲披在肩头,笑容甜美谲滟,甜蜜依偎在白云归的臂弯。

  白云灵也瞧见了,声音怅然:“大嫂,容舟姨太太搬到了官邸……”

  第153章 相敬如宾

  瞧着那相依而来的两个人,画楼唇角翘起的弧度微松,眸子里的笑意敛了明媚,倏然一静。

  短短瞬间,她依旧扬唇而笑,清湛明眸却幽静无波,毫无刚刚的潋滟。

  那边,白云归携着容舟进了门。

  看到风尘仆仆的画楼,白云归深敛眸子微微有涟漪,他朗声笑了:“夫人回来了?”

  容舟便乖巧从他臂弯里抽出了玉藕纤柔手臂。

  她眉梢洋溢妩媚妖娆的笑意,毫无初相见时的冷傲,jīng致浓艳,看到画楼却依旧是那般淡然慵懒,甜甜叫了声:“夫人,您回来了?”

  用的是敬语,口吻却好似在与普通朋友寒暄,将自己放在画楼同等的地位。

  白云归眼眸微静。

  白云灵微带不悦看了容舟一眼。

  画楼平静应了一声,旁的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心头微带异样,好似冬日在暖融融阳光下回到yīn暗屋子里,遽然而来的那种淡淡凉意。

  她轻覆羽睫,敛了qíng绪才抬眸望着他们。

  她上楼洗了脸,换了件老式斜襟藕荷色锦云葛上衫,浅翠色印度稠长裙,青灰色稠面双粱布鞋。广袖深襟中,气质高雅清丽,若白莲亭亭玉立。

  再下楼,众人都齐聚客厅。

  这样场合,容舟聪明的避开了。

  慕容半岑急忙问她慕容太太的qíng况;白云展和白云灵问白家众人;卢薇儿问画楼可曾遇到她母亲或者嫂子姐妹等等,一时间笑语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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