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有bào风雨的前兆。画楼感叹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造势。这要是有一场bào雨,这个谣言就更加可信了。
她笑道:“我和半岑不信……”
不顾白云灵和卢薇儿的劝说,愣是出了门。
结果刚刚huáng昏,居然下起bào雨,电闪雷鸣的。qiáng风bào挂断了电线杆,城中大半部分地方电断了。
这下子,谣言似滚水般沸腾。
小公馆也点着蜡烛。
画楼说要吃蹄筋。
苏莹袖道:“家里有蹄筋,可是这一时半会也炖不熟。”
画楼就撒娇说非要吃。苏氏无法,只得叫厨房去做,又吩咐他们先做些点心垫肚子,免得他们饿了。
画楼说昨夜做了一夜噩梦没有睡好,上楼补个觉,等饭好了喊她。
大约两个小时候后她下楼吃饭,暗淡的烛光中,苏氏问她:“你出去了?怎么头发弄湿了?”
画楼就叹气:“做噩梦,刚刚两个小时也没有睡踏实,惊了一身汗,头发都汗湿了。”
苏氏急了:“总是做噩梦?你这个可能是病,去找大夫瞧瞧。”
“瞧了。”画楼道,“说没事。还去庙里找法师看了。法师说我眼睛gān净,怕是撞了污秽的东西,过了今晚鬼门一关就没事。”
苏莹袖仍是不放心,找了快玉佛让她防身,说这是开过光的,很灵验。
次日清晨,整个俞州沸沸扬扬都在说同一个话题:贝霞路七十八号的张公馆出了血案。张三少爷被钉死在西边墙上,内脏从腹部被掏空,胸口刺了诡异的符文,还不停闪烁荧光。
那种荧光,没有人见过。
这桩血案,一时间迷雾重重。
第178章 我不会背叛
章子莫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一时间手足冰凉。
好惨!贝霞路七十八好张公馆的三少爷张恪,死相极惨。他耳边依稀回dàng画楼的柔婉声音:你不要乱来,那个张公馆的人,对我很重要。
他神色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连落夕喊他都没有听见。
落夕在身后呢喃:“怎么了,撞鬼啦?”
想着,便蹑手蹑脚跟去他的房间外。片刻,便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再过了几分钟,能闻到烧纸的焦味。
季落夕敲门:“小六子!”
里面一阵慌乱,半天才开门。
房间里烟气更浓,地上有纸片焚烧的余灰,章子莫神色紧张,拳头若是不攥着,手就在发抖。
他烧掉的纸片不大,好似是一封信。
“你烧了什么?”落夕质问道。
“没,没什么……”章子莫结巴。
一听便是有事不愿意告诉她,季落夕大怒,冷笑道:“好啊小六子,你有本事了!爱说不说!”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抄手游廊那边,却不见身后的人追过来。要是往常,章子莫生怕她受丁点委屈的。
季落夕气得银牙碎咬,转身把这件事告诉了季龙头。
季龙头听了哈哈大笑:“傻丫头,男人有时候瞒着你,那是他在乎你。既然都烧了,就是说,他不想你知道。你啊,要学会体谅男人的心思,这样小孩子脾气可不行啊!”
季落夕觉得父亲不帮她,反而帮着章子莫,气鼓鼓走了。
“去查查,小六子最近在做什么。”季落夕刚刚转身,季凌龙yīn沉着脸,对身边人道。
那人去查,第二天告诉季凌龙:“上次抢货,小六子挨了一刀。他第一次挨刀,身体抗不过,差点废了,借了程麻子些钱去医院,愣是没吭声。程麻子昨天托人给小六子带信,让他还钱……”
季凌龙大舒口气,朗声笑了起来:“这个章六!挨刀不吭声,缺钱也不吭声,忒实在!你去,去账房支一千块给他使,顺便帮他还了程麻子的钱。告诉他,下次缺钱跟我说,我女婿出去借钱,不是打我的脸?”
那人忙道是。
见了章子莫,把跟季凌龙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又拿出一千块给他:“姑爷,下次缺钱要吭声,龙头说他女婿出去借钱,寒碜的是他!”
季凌龙第一次跟手下人说章子莫是他女婿,那人也第一次叫章子莫姑爷,愣是让章子莫红透了脸。
他从一千块里抽出一百块,剩下的原封不动,推给那人:“三哥,这些您拿着……”
“姑爷,您这是做什么?”那人笑容越发深邃,“老三帮您做点事,还用您给钱?您这是看不起老三!”
“三哥,别这样说。让您帮着跑腿,还要帮着我圆谎,小六子心里过意不去,这点小钱您拿着买烟吃。小六子再人模狗样,永远都是小六子!三哥教我做人做事,在三哥面前逞能,我章六还算人?”qíng真意切,章子莫声音极其真诚。
那人点点头。
章子莫便将那九百块钱塞到他的衣袋里,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才送他离开。
章子莫缺钱,也爱钱。可是钱如果能买通龙头身边最器重的人之一,便有了价值,他一点都不心疼。
昨日他烧的,是慕容画楼曾经给他的那张纸。
那张纸上,有出现在张恪尸体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想了想,章子莫拿出刚刚得到的一百块,又翻出自己的积蓄,凑了五百块钱,找到了帮里一个叫大鼻子老王的人。
“夏治平和陈才这两天之内能不能消失gān净?”章子莫问道。
大鼻子老王甩了甩这些崭新的粉色票子,笑容很诡谲:“小六子,要是别人,两百块我都gān。可你是龙头未来的女婿啊,不宰你白不宰,收你四百。”说罢,把多余的一张退出来。
说得这样明白清楚。
章子莫有些烦躁:“这一百也让你宰。让他们两个消失,永远,要快!”
“行!看在你挨宰不吭声的份上,我手脚会特别gān净,你放心。”大鼻子老王把那一百又收了回去。
晚上就得到大鼻子老王的信,说事qíng办妥了。
可是章子莫却没有半分松弛。
他一直在关注案qíng的进展,听说军法处的阮处长在查。
他想,可能这几天,慕容画楼应该找他了。她会不会也相信,只有死人才不会走漏风声?
那个张恪死相那样恐怖,简直非人所为。那么慕容画楼想要章子莫闭嘴,不也是随手的事?
他反反复复,脑海里全部都是报纸上张恪的那张照片。
他的jīng神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不想死,尘世这般美好,他还不满十八岁,他不要死!
他处置了另外两个知qíng人,就是想让慕容画楼知道他的忠心。可是她到底相信不相信?
那个笑容温软的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五天后,章子莫还是活得好好的,他身边连个可疑的人都没有。慕容画楼似乎不想对付他。
思前想后,章子莫决定,要破釜沉舟,这样整日提心吊胆太难受,要死也要痛快的死。他要主动去找慕容画楼!
如何死,何时死,他想自己选择。
但愿她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管家说,章子莫来访的时候,画楼笑了笑。她大约明白章子莫的来意,便请了他去会客厅。
“姐姐,我用五百块买了那次去扮鬼的两个手下的命!”他没有绕弯,开门见山跟画楼说道,“那件事除了我,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画楼轻笑。
“我想活着,姐姐!”他声音有些凄凉,“我知道,姐姐智慧和本事都非凡人能及,我不会傻傻以为告诉督军就能换取更好的未来!姐姐,我会忠心的,您给我一个机会。”
原本画楼脸上的笑淡然和煦。
可是瞧着他眼睛里的哀求,好似垂死的人拼命挣扎、渴望生机,让画楼的笑再也撑不住。她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早已麻木,却记得好多次看过这种悲切哀求的眼神。
这是绝望时一个人对生命最后的渴求。
她自己也有过,好几次差点丧命,也有过这等qiáng烈的求生yù望。
“小六子,过来!”她声音软软的,有些低。
章子莫身子微僵,走到她身边。
画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揽过他的头,抱在怀里。
章子莫一动不敢动。
“小六子,我曾经也像你这样,哀求别人给我活下去的机会。”画楼眼眸里湿意,“所以我知道,你会忠心的!小六子,我从来不担心你会说出去,更加不担心你会告诉督军。”
章子莫依旧不敢动,后背僵直。
她轻轻放开了他,望着他那绝望又挣扎的眼眸,笑容温软:“如果我担心你背叛,七月十五晚上死的除了那个人,还有你!我不会把你留到今天的。小六子,你不放心那两个人,是不是第一时间把他们俩处理了?”
章子莫仔细思量这话,半晌,心头波涛汹涌,静静垂下脑袋。
是的,她是真的不想杀他,否则不会这样拖着。
画楼也不急,闲闲依靠沙发。
“为什么?”章子莫眼眸终于涌出泪光,刚刚那般绝望,他都不曾落泪,此刻却禁不住,“我只是个小混子,俞州大街上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教我做人做事,为什么愿意相信我?”
画楼绵软手掌揩去他脸颊的泪,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说,姐姐非凡人?因为我知道,你将来也是个非常人!我相信你跟所有人都不同,你会是个叱咤一方的人物!哪怕你现在,还是个小混子!”
豆大的泪珠又从他眼眶滚落,滴在画楼的手背,有些烫人。
“其实你心里,一直在揣测我对你好的用意,是不是?你以为,你有我可以利用的地方,所以我把你当成一颗棋子在培养,对吧?”画楼笑着,眸子有几分心疼,这个jīng明世故的孩子,永远都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
原来她对他好,一直让他不安!
章子莫怔怔点头,那乌黑的眼睛望着她。
画楼微叹,帮他拭泪:“傻瓜,我说过,你像我弟弟嘛。我说像,又不是说长得像,我是觉得,你的xing格跟我很像,你又比我小。一个人自己相似的人,不应该是弟弟吗?”
章子莫愣住,突然将画楼抱住。
他很瘦,怀抱有些隔人。
“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他声音坚毅如铁。
画楼轻轻拍了他的后背,像母亲哄着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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