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被他的神qíng逗乐,扑哧一声笑起来:“他才出生啊,督军。”
快年近四十的男人,看到孩子居然有毛头小子般懵懂,让画楼觉得好笑;可他这般慎重又温柔的眸子,又让她心口发紧:他快年近四十了,不曾做过父亲。
白云归却没有注意画楼,依旧望着这孩子,片刻不舍挪眼,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酷似慕容画楼。
那湿溜溜的乌黑眸子灵巧转动着,他的心不禁融化。
那孩子却冲他笑。
白云归大惊,失态般喊画楼:“画楼,他对我笑……”
画楼鼻子微酸,眼睛发涩,qiáng行忍了这股酸楚,才道:“督军,他喜欢你呢。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他对谁笑。”
“我抱抱他?”他试探的问画楼,声音有些紧张。
画楼瞧着他穿军装,尼龙料子坚硬,袖口衣襟皆是满满的扣子,胸口又悬了勋章;他又不会抱孩子,要是孩子不小心打到他的勋章上,柔嫩肌肤只怕要划破了。
“不行!”画楼拒绝得很gān脆,“您这衣裳这么硬,伤了他怎么办?”
白云归懊恼看了下自己的军装,眉头微蹙。
那孩子就挥动小手,试图抓住什么。
白云归微讶,想握住他的手,却感觉那孩子是在挠他。
他哈哈大笑:“这个小东西……”
李方景站在一旁,俊逸眸子微带黯然。画楼怀抱着小生命,和白云归站在一处,两人脸上皆是温柔恬静的笑意,好似对生命喜悦至极的父母,逗弄着他们的孩子。
他的笑意轻减了三分。
便听到画楼喊他:“方景,你不是要看小宝宝?”
李方景这才上前,打量着这孩子。出生还不满月的孩子,玩闹了片刻又累了,打着哈欠的模样,好似轻柔的羽翼撩拨心头,让人满心的温暖。
他的笑意也深了,细细看这孩子,眼睛、鼻子都有画楼的模样,微翘的小嘴巴却有慕容半岑的妍美,李方景暗暗揣测着这孩子的身份,脸上的笑意越发浓艳灼目:“真可爱。这么小……”
这些男人好似都没有见过婴儿一般,都对这样小的孩子啧啧称奇。
原来生命的最初,是这般jīng致小巧。
“很快就长大了。”画楼笑道,“小孩子长得最快。”
李方景便笑她:“说得你好似养过孩子一样。”
一语未落,他和白云归的眼眸齐齐拢在画楼身上。
画楼有些尴尬,咳了咳:“我听奶妈说的。奶妈说,别看孩子这么小,你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就会遍地跑了;你再眨眼,他就会和你顶嘴了;再眨眼,他都要娶妻生子了……”
见她神qíng认真又专注,白云归和李方景都笑了起来。
可能是笑声吵了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不止。
这孩子,他们全部手足无措,慕容半岑忙去喊了奶妈来。奶妈哄着他,慢慢才睡了。
第186章 牢固的纠缠
奶妈把小苏捷哄着睡下,他们便下楼。
白云归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孩子长得跟画楼有五分相似,特别是乌溜溜的眸子,放佛能照到人心里,让心暖融融的。
画楼瞧见他这样,眼帘低垂,眸光微微黯了一瞬。
苏莹袖月子中不便见客,画楼陪着说话。
画楼问李方景:“饭店订好了吗?”
李方景摇头:“一下火车便直接过来,还没有订。不碍事,我这里熟人多,不愁没有地方住。”
画楼笑道:“你这话,是不是怪我没有留你住?倘若你不嫌弃,住在这里好了。楼上客房挺多,都是现成的。”
李方景微讶,眸子睃了白云归一下,才笑道:“不打扰吧?”
“你不嫌吵就好,三楼可是有婴儿房的。”画楼笑道。
白云归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异样,画楼的邀请又是qíng真意切,并不是在试探他或者激怒白云归,让李方景黯然苦笑:他们夫妻光明磊落,难不成独独他是个小人?
白云归明知他对画楼的qíng愫,却并不介意他住在这里,只是因为对他和画楼的品行绝对相信;画楼邀请他住下,因为她明白白云归不会阻拦,而李方景也是可以托付和信任的朋友,不是jian佞无耻的小人,不会行污秽之事。
如此坦dàng,反而叫人下不去手。
半晌,李方景笑道:“那还是算了,我睡觉很轻。再说了,我回俞州还是准备见见老朋友的,住在你这里多有约束,还是算了。”
他们相互信任,难不成让他做个不识趣的人?李方景拒绝得很gān脆。他住在这里,他们三人心中有数,但是保不齐有心人胡乱嚼舌根,对三人声誉皆有损害。
画楼也没有坚持。
白云归便跟李方景聊起香港那边的局势和生意,李方景说的不太多,却分析jīng准。白云归颔首,他依旧如常,表面上玩世不恭,心中却大有丘壑。
天色渐晚,画楼留他们吃饭。
白云归瞥正好下来的慕容半岑,起身道:“我晚上还要去趟市政厅,不在这里吃。半岑,你跟我来一下……”
说罢,往外走去。
慕容半岑一头雾水。
画楼也不明所以,却示意半岑放心过去。
“那你留下来吃饭!”画楼对李方景道。
李方景想了想,笑道:“有什么好菜?”
画楼叫了厨子来问,厨子说一条两斤多的珊瑚海鱼。李方景撇撇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气得画楼扬手要打他。
白云归和慕容半岑说了大约十来分钟话。进来的时候,慕容半岑虽然还是紧绷着脸,对白云归的抵触却比刚刚少了很多。
画楼起身送他。
一半残阳下小楼,天际云烟染得艳红似火。十月的夜,已有薄露凝辉冷画屏的寒凉。
远山如黛,孤影静谧,小公馆庭院的花糙娇慵依偎在斜阳里。
白云归看了看她,沉声问她:“你还是不愿意跟我道歉?”
画楼沉默含笑。
“那你继续住在这里。”白云归闷声道。
转身要走,却衣袖微紧,他愕然顿住脚步。画楼拉住了他,忍不住笑道:“督军,卫总理住在平阳饭店,你知道吧?”
白云归错愕望着她,原来她都清楚!
他倒是一时间讪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画楼绵柔笑了:“我知道督军想让我暂时住在这里,远离官邸的是非。这里很好,我懂得如何保护身边的人,你且放心。上次的事,督军真的需要我的道歉吗?”
白云归怔怔望着她,那含笑眉眼越发妩媚,恬柔望着他。黯淡光线里,她的眼波沉浸了旖旎风流,朦胧中有动人心魄的美。倘若不是站在这里,他很想抱抱她,最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我以后找你算账!”
说的很低,似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qíng愫。
画楼无声而笑,他的车子便扬长而去。
李方景站在画楼身后,淡淡望着她送别时的表qíng,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了她的担忧。
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画楼只说先吃饭。
吃过饭,画楼和李方景坐在客厅闲聊,她便说了卫幽的身份。
李方景一直关心时事,一听是卫总理,便道:“我知道他,卫安远,山西人士。他曾祖那一辈开始,便是定北大将军,他祖父一辈、父亲一辈皆是武将,他们家有自己的武学堂,满门子嗣不分男女个个是自小习武。不过,他领兵打仗不算英勇,出谋划策却是胜人一筹。他跟张总统各自有嫡系部队,一个是总统,一个组内阁,两人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彼此制衡维护北方的势力。白云归明面上是张总统的人,应该和卫安远谨慎保持距离才是,他要娶卫家的女儿,做什么?”
原来这就是卫家的背影。
怪不得卫幽功夫如此出众。
“如果卫总理同意南北和谈呢?”画楼笑着问道。
李方景冷笑:“娶了他的女儿,他就会同意和南边结盟?简直妄想!南边要求恢复宪法,还政于民,效仿西方民主国度;北边是武将当道,他们要的专政,怎么谈?两种不同的政治理念,根本不可能和谈,迟早是要打的。姓卫的是政客,女儿和政治根本无法相较量……”
“可是现在不能打!”画楼怅然道,“你我都知道迟早要打,因为领兵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手上捏着士兵数百万xing命的人,他奢望的是不打,永远不要打,哪怕是短暂的虚伪的和平,他都愿意去争取……他需要对他手里的生命负责,让伤亡减到最小。”
李方景望着她。提起白云归,她眸子里有淡淡的惆怅与担忧,亦有几分欣赏。
她欣赏他的大气,亦惆怅他的无可奈何。
整个时代的更替,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能扭转。
“白云归想和谈!”李方景遽然道,“他想bī卫安远同意和谈吗?”
李方景终于明白过来:bī迫有很多法子,其中最有利的,便是让卫安远不得不自愿发出申明,支持和谈。
张总统就算不同意,亦不可能一个对抗卫氏的北方嫡系和南边政府,加上东南的白云归……
卫总理是代总统南巡灾qíng,无缘无故叫张总统如何相信他会和白云归结盟?
可是白云归要娶他的女儿,却又迟迟不肯办婚礼,卫总理自然要上门诘问,否则他的脸往哪里搁?整个东南部队里都知道卫幽被白云归带了回去。卫总理不管不顾,伤的依旧是自己的老脸。
他必须要来俞州。
可是俞州的政界和新闻界也有他的势力,并不是白云归可以为所yù为。
倘若南北和谈成功,东南是太平了,白云归便要彻底得罪张总统,而且他的部队可能要面临改编、收编,他的权利会大打折扣。
这样对于他的权势,是巨大损失。
卫总理不了解白云归的为人,只当他是个地方大军阀,他应该想不到白云归舍得这样做,所以他不会认为白云归是要和谈。
白云归的真正目的,卫总理无法理解,所以绝对想象不到。
一个对权势有着浓郁yù望的政客,怎么会明白这种渴求家国安定的理想?
卫总理会有所准备,但是不会防着白云归bī他和谈这一手。
李方景沉默不语。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莽夫。”半晌,他淡淡笑了起来,“政治诡谲,跟行军打仗不同,不成想他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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