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更多的,是他在木棉花凋零之前,能不能回到俞州……
画楼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缓缓送入肺里,人jīng神不少。她望着铺满庭院的朝霞,唇角有了愉悦的弧度。
画楼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在他身边把日子过好。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有了这般的打算。
那个男人不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甚至可能不是这世上最疼爱他的,却是让她最踏实,最安心的。
白云灵喊她:“大嫂,你不冷啊?”
画楼笑了笑,才起身下楼梳妆。
官邸的三个人全部jīng心打扮一番,上午九点,高夫人携了一家子女眷便登门。
她的两个儿媳妇穿了一模一样的旗袍和坎肩,似双生子;高夫人则是貂皮大风衣,风衣里穿了件宝蓝色绣凤凰纹粤绣旗袍,雍容华贵,笑容柔婉;高平莎则是雪色狐皮坎肩,粉色绣雪莲纹苏绣旗袍,足蹬软皮快靴,模样妩媚又清纯,十分讨人喜欢。
看到慕容半岑一袭咖啡色格子西装,黑色皮鞋,风流妍态里透出几分谲艳,高平莎脸色微红,清湛眼眸微微躲闪。
高家两位少奶奶瞧着,顿时抿唇偷笑。
高夫人也笑起来,和蔼温柔,没有半丝不快。
画楼突然松了口气。
第225章 试探
不管将来会如何,在高平莎表露出她对慕容半岑的好感时,高家众人没有忧心忡忡,而是面露溺爱神色,或许是宠溺高平莎,其中也掺杂着对慕容半岑的不反感吧?
两位少奶奶抿唇偷笑,带着调侃小姑子的味道,而不是惊讶,至少说明高家知道这件事。
十四五岁订婚很常见,十四五岁成亲在内城更是常事。
慕容画楼便是十五岁的时候嫁给白云归的。
所以说,十四五岁的姑娘,算是到了适婚年纪。
适婚年纪的闺女对同龄男子表示明显好感,作为家长倘若不看好这段姻缘,会想法设法阻止两个孩子来往,更加不会用宠溺的态度暗示孩子可以继续这段感qíng。
高家私下里肯定是议论过的,对慕容半岑也是满意的。
那么,高家满意的,到底是白云归的小舅子还是慕容家的少爷?
画楼想到这里,自己心里暗暗失笑。
人总是贪心的。
一开始她所求的,是高平莎对慕容半岑的爱慕态度,免得弟弟一腔qíng愫付东流;等到确定了高平莎的小女儿qíng怀,却又奢望高家不是仅仅看中白云归的地位,而是看中慕容半岑。
她好似有些得寸进尺。
一个人出身是无法选择的。
高岩山如今风光,可他的出身还不如慕容半岑。
倘若高家眼皮浅,非要论出身,画楼又能如何?
慕容家在慕容半承手上弄得有些láng狈,可在霖城却也是曾经的第一大户,高家真的清楚qíng况吗?或许在他们眼里,慕容家是内城的世家望族呢。
只得慢慢试探高夫人的态度。
女佣上了茶,白云灵便说要打牌,态度很积极。
高夫人微微一笑。她很喜欢打麻将,在牌桌上她比较擅长控制气氛。每个人对自己擅长之事都有更多的兴趣,也更加有把握。
画楼牌技不jīng,在霖城的时候过的是绣花弹琴的古式生活,她对打麻将的熟练程度仅仅停留在认得清牌,熟悉基本的规则,说到算计,她就露怯了。
她也直言不讳,说自己不会。
高大少奶奶高莫氏便柔柔笑了:“夫人,我牌技也不好,咱们凑一方。”
画楼着实不想,便道:“不如我坐在夫人身边,学学夫人的牌技。上次夫人走后,灵儿连夸夫人牌技好。”
见画楼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白云灵连忙接口道:“是啊,夫人牌技真好。”
高夫人呵呵笑起来,谦虚道:“差qiáng人意。”然后让画楼坐到自己身边,两人一席,又跟画楼和白云灵解释道,“我娘家生意里有赌场,后来去了香港,有间俱乐部是嫂子自己经营的,招待些贵妇。我在家无事,便经常去混迹,学了些。”
白云灵和画楼目露惊讶。
高二少奶奶比高大少奶奶活泼些,笑道:“也是妈聪慧。舅妈的赌场我和大嫂没事的时候也去玩,这么些年,牌技还是不好……”
白云灵连忙道:“不会!你们比我好多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趣事。香港还有专门接待女眷的赌场啊?”
“香港就是这样,你若是觉得有趣,是真的有趣;你若是觉得荒唐,也着实荒唐。”高夫人笑道。
画楼和白云灵也笑起来。
慕容半岑带了高平莎去花厅和后院玩,女佣跟着他们,画楼等人便安心摸牌。
大家打牌也不急,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悠闲出牌。
白云灵屡次问香港的趣事,惹得高二少奶奶直笑:“六小姐,你要是没事,跟我们去香港玩可好?我和大嫂在家里也是四处玩,到时我们带着你,保证你都不想回来了。”
高大少奶奶便故作微嗔:“胡说八道,六小姐又不是咱们,习惯了东逛西逛,不成体统!”
画楼对高夫人笑道:“您这两位少奶奶感qíng真好,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高夫人面露慈爱得色。谁不希望儿媳妇间和睦?妯娌和睦,家宅便和睦。
两位少奶奶只是抿唇笑。
白云灵也觉得她们妯娌的确感qíng好。这种好,不是表面上的亲热,而是从言行里透出些许嬉笑怒骂的亲昵,她瞧着会心一笑,道:“其实我也爱玩。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要是有空,我真想去香港玩玩,我有个要好的朋友现在便在香港做生意……”
一听这话,两位少奶奶都顾不上手里的牌。
高二少奶奶说:“你也是英国念书的?大哥大嫂,我还有晚钟,我们都是从英国念书回来的。”晚钟是高家二少爷的名讳。
高大少奶奶则说:“做生意的朋友?才去香港的吗?不会是李方景吧?他好像就是俞州人……”
两边的话题白云灵都敢兴趣,一会儿说真的吗,你们也都是从英国念书回来?一会儿又说正是李方景,还有唐婉儿等等,手上的牌都不顾了。
高夫人便停下来等她们。
画楼则咳了咳:“等你度蜜月的时候,从香港出发去南洋玩一圈再回来,到时细细说这些事。现在先打牌好不好?你不是还想跟夫人学牌技?”
便这样顺口帮白云灵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云灵顿时羞红了脸,却掩饰不住向往神色,咬唇嗔视画楼一眼,打了一张九万。
高夫人正好胡九万。可是她扫视桌上一圈,却打了一张三筒,然后牌局继续下去。
没过多久,高夫人自己摸了一张九万。
画楼不免赞赏看了她一眼。
高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柔婉笑了笑,低声道:“回头告诉您诀窍……”
众人听不懂,画楼笑起来:“我太笨,您告诉我我也学不会。我家小姑子倒是喜欢得紧,又打得半吊子,回头您指导她几句。”
白云灵便明白是什么诀窍了,连忙把自己想跟高夫人学一招半式的想法诚恳说了。
高夫人忙道好。
几局下来,几乎是平局,大家都不输钱。
吃了午饭,高夫人便接着桌上的牌,跟白云灵细细说其中的很多窍门,连她的两个儿媳妇听着也眼睛直溜溜的转。
一个故意抱怨说:“妈平时都不教我们,要是我们学会了,能赢不少钱……”
一个则感叹说:“原来这中间有这么多窍门啊?”
白云灵一双墨色眼眸亮晶晶的,不住点头。
只有画楼听得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谓。
她也不为难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吩咐佣人准备好下午茶点。
那边又支起牌桌,画楼便上楼去看看慕容半岑和高平莎。
两个孩子在后院玩了会,又弹了会琴,现在跑到楼上去了,不知道在做什么。画楼借着送点心便寻了去。
佣人帮他们把书案搬到客房的宽大阳台上,日光照耀下,两人并肩坐着,不知道在写什么。
片刻便有咯咯笑声传来。
“……你不去法国?念音乐英国和法国最好了,为什么去美国啊?听说美国好的学校的不多,跟乡下似的……”高平莎声音有些失望,“我三月初九的船票去巴黎。”
“我姐姐说美国好。”慕容半岑低声道,“你在法国好好念书,将来回来了,咱们比比还谁学得好。”
有些兴奋的畅想未来。
高平莎嘟囔着嘴,气愤骂道:“傻子!”
不高兴的把笔一丢,手里的纸胡乱揉碎,似发泄qíng绪。
慕容半岑静静坐在那里,有些茫然无助,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那,我也去美国?”高平莎自己气了一回,眼珠子转动,倏然对慕容半岑笑道。
慕容半岑大骇:“跟我一起?不行!”
气氛骤然紧迫。画楼放重了脚步声,轻盈笑道:“做什么呢?厨房新烤了蛋糕,你们尝尝……”
两个孩子一个脸上满是错愕悲伤,一个惶惑不安,都来不及藏起,被画楼一览无遗。
她故作看不见,只顾招呼他们吃东西,看着桌上稿纸画满了音符,想着两人兴许是在合写曲子,便道:“你们玩,我不打扰你们……”
“姐姐!”慕容半岑好似有些紧张,“下面在打牌吗?我也下去看打牌。”
说罢,不等画楼开口,起身先出去了。
高平莎一双紫葡萄般晶莹双眸顿时溢满了泪,既尴尬又心酸,神态有些láng狈。她勉qiáng冲画楼笑道:“夫人,我也下去看打牌……”
也跑了出去。
画楼摩挲着那些稿纸,笑容里有些许心疼。
高平莎在家里很受宠,她想起哪里念书,高夫人只怕不会阻拦。而高平莎的意思,是想着和慕容半岑一块儿出去,最好念一所学校。
可慕容半岑拒绝得很gān脆,是不想苏氏和苏捷被人说闲话吧?他不是一个人去美国的,而苏捷的身份又解释不清。
那孩子,总是懂事得叫人心疼。
画楼把这些稿纸仔细叠好,被高平莎揉乱的也细细展开,压平,和那些稿纸放在一起,送回了慕容半岑的房间。
接下来的时候,牌桌旁多了两个孩子,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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