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灵夫妻也来了。老太太骂他们不懂事:“快回张公馆去,这里可不要你们陪。”
她话音未落,张公馆那边打了电话来,是张太太亲自来电,跟老太太道:“亲家太太别怪孩子们,是我吩咐他们到那边过元宵。你们在俞州过第一个元宵,原本我也应该亲自过去,只是家里一堆琐事不得脱身,让君阳代劳了,陪您老热闹热闹。”
老太太客气了几句,倒也没有反驳张太太的好意。
白云灵抱了清歌一回,又抢了抱了素约,才到画楼和白甄氏、白瞿氏这边说话。
“除夕夜我们和如倾去张公馆吃饭,家里有宴会,正热闹的时候,我和君阳跟爸妈说来白公馆看看,偷偷溜走了,把她留在张公馆。”白云灵低声道,“初一去拜年,她非要跟着为我们回去,妈拉住了她。她闹起来疯疯癫癫的,妈就叫佣人捆了她,故意在她面前说把她送去医院,她吓住了,这才消停。”
画楼不禁轻笑。
白甄氏也莞尔:“这件事,就得你婆婆办!周小姐是张家的亲戚,又不是咱们白家的,怎么非要你去得罪人啊?”
画楼沉默不语。
瞿湘表qíng很淡然。
白云灵倒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也是君阳的事。不管是谁办,她都恨我。我如今也不管了,反正君阳不想要她,我也不愿,她怨恨我,我也任由她。本来没必要把婆婆拖下水的,是我不中用……”
白甄氏笑,点了点白云灵的额头,很亲昵道:“你啊,遇上了好婆婆,可不是每个婆婆都愿意做恶人,替儿媳妇善后的。”
白云灵便笑着歪倒她怀里。
画楼笑了笑,瞿氏也跟着笑。
画楼问她:“周太太的遗产都打理好了吗?你公公和婆婆有没有说怎么处理周如倾的事?”
“大姐和大姐夫去年到德国念书,大哥和大嫂准备今年四月份去美国。爸爸说让大哥不要去美国了,也去德国,顺便送如倾过去。等过几年她长大些,明白了事理,再接她回来。她的钱都给大姐保管。我听君阳说,大姐是个很厉害的……”白云灵道,“大哥和大嫂镇不住如倾,大姐可以!”
白家三妯娌颔首,说张老爷子这事办得gān脆。
可谁心里都明白,倘若张君阳的妻子不是白总司令的胞妹,张家只怕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
对张家最有利的,便是让张君阳娶了周如倾。
怪不得人人追求权势。权势往往可以让家人跟着不受欺凌。倘若不是白总司令的胞妹,白云灵这等不谙世事的单纯个xing,嫁到婆家,又一年不孕,多半是个可怜下场。
吃了团圆饭散去,白公馆恢复了宁静。
瞿湘怀孕,脚肿的难受,白云展帮她捏脚。
夫妻俩曼声絮语,满室温馨。
瞿湘便问白云展:“小五,你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云展一愣,半晌才笑道:“怎么问起这个?”
“我嫁过来这么久,从来没打听过妯娌之间的事。”瞿湘不着痕迹解释道,“总好奇她们是有什么有趣的事。你二嫂,还有你三艘四嫂,你都跟我说说吧。也说给孩子听听,他和我一样,闷得慌。”
白云展松了口气。
“大嫂很聪明,二嫂也很聪明。三嫂不太爱说话,四嫂嘛,她脾气不算太好,总是跟三婶闹。”白云展很概括道。
惹得瞿湘不停地笑:“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你说的额详细一点啊,比如,你二嫂跟哪个妯娌最亲?大嫂呢?”
白云展笑,将她搂在怀里:“这些事我哪里知道?你要是真的想知道,问问娘或者灵儿吧。我以前在外面念书,后来出国,哪里知道家里谁跟谁关系好。再说了,私下里关系再不好又能如何?表面上还是要和睦相处……我瞧着和睦就成,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瞿湘又笑,他的心挺大的。
见问不出什么,瞿湘不再多言。
她总觉得二嫂对大嫂有心结。
大嫂是续弦之妻,年纪比二嫂小那么多,她们之间不应该有矛盾才是啊!这一点,瞿湘很不解。
第263章 表白
元宵夜,白云归夫妻带着孩子和半岑,从白公馆出来,又去了三霞路的小公馆。
三日后便要动身去美国,小公馆这几天都在收拾箱笼。
客厅很单调,珍贵的银饰器皿苏氏早已收起,叫佣人仔细装箱,等他们走了,就运回白将军的官邸。
画楼等人来了,倒茶的茶盏都是简易的白瓷。
白云归的官邸,吃饭用的勺子碗碟,全部都是jīng心挑选,做工与用料皆上乘,喝茶的杯盏同样讲究,苏氏以为是白云归在意这些,就笑着解释:“……在收拾箱笼,家中兵荒马乱的,也没有好的杯子,委屈将军了。”
白云归微愣,瞬间又明白过来,他不着痕迹靠近画楼,手从后背悄悄搂住了她的腰,才笑道:“亲家太太不用客气,已经很好了……”
苏氏以为他是客套,没有多想,笑着跟画楼说话,问家里琐事。
画楼用白瓷杯沿挡住唇瓣,忍不住笑。
腰际微紧,画楼手中杯子微微斜倾。她反应很快,扶正了杯子,继续同苏氏说话,空暇时,恼怒看了白云归一眼。
那厮一本正经喝茶,装作刚刚偷偷掐她的,不是他。
回去时,画楼便嗔怒:“太不像话!在我妈跟前,你居然……”
“居然如何?”他不以为耻,反而调侃着望向她。
画楼深吸一口气,这么久,在这种事qíng上还是没有法子同他争吵。她瞪了他一眼,便要上楼去看看孩子。
却被白云归横腰抱起。
被他压住,画楼喘气凌乱,她保持最后的理智,声音却断断续续:“我去看看清歌和素约……我还没有洗澡……”
倏然身子一轻,白云归已经下chuáng站起身子。
他整理自己的衣襟,将微乱鬓角理了整齐,声音风轻云淡道:“我也没有洗澡,那我先去陪清歌和素约,夫人洗好了再来陪孩子们……”
说罢,闲庭信步般走了出去。
房门哐当一声关上,白云归站在门口,才唇角挑起,笑容止不住从眼角斜飞。从前总是被她捉弄,今日终于捉弄了她一回。
身后的门上好似被拖鞋砸中,哐当一声,还有画楼怒不可竭的声音:“白云归!”
走廊上,都是白云归的朗朗笑声。
走廊尽头茜纱窗被风缱绻,随着他开怀笑音款款摇曳。
画楼坐在梳妆台前,将被他解开的旗袍银扣仔细扣好,粉润指尖萦绕银色素光。扣好衣裳,才打理自己的鬓丝,脸颊似烟霞氤氲。她有些恼怒把自己的拖鞋摆好穿上,准备拿衣裳洗澡。
有人敲门。
画楼微讶,开门便瞧见了慕容半岑有些局促不安的脸。
她忙请了他进来,关上门,让他坐到西边窗棂下的沙发,笑盈盈问他:“这么晚,找姐姐有事说?”
丝毫看不出刚刚的怒焰。
慕容半岑住在三楼,离婴儿房不远。白云归每次走路,脚步声响彻整个楼层,他是听到了声音,知道白云归不在,才抽空跟画楼说话。
“姐……”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眸不敢看画楼,声音细若蚊蚋,“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提起这件事,画楼也伤感。
以后再见到慕容半岑,可能是三五年之后,再见到苏氏和苏捷,却……
她原本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自从决定生下孩子,画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总是劝别人不要刻意追求十全十美的婚姻,而她自己呢?
婚姻是一步步经营。经营的最初,是全心全意打算和他过下去。清歌和素约出世后,画楼就不再做他想。
她轻轻拉了半岑的手,沉默不语。
“姐,我想……”好半晌,慕容半岑吞吞吐吐,还是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画楼定定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并不催促他。
“我……我……”他似乎难以启齿,猛然抬头,看到画楼一如既往鼓励的眼眸,他的话脱口而出,“我想带平莎走!”
这句话说完,他眸子里浮动晶莹的涟漪。
画楼眉头微蹙,瞬间又放开,笑容柔婉:“你慢慢说。”
“姐姐!”慕容半岑紧紧攥住画楼的手,“平莎她很懂事,她对我也好。我……我非她不娶!”
画楼噗嗤一声笑起来。
慕容半岑刚刚的紧张被这声笑打断,倏然有些窘迫。他尴尬不已,白皙脸颊红透了,忙不迭垂眸,修长羽睫比女孩子还要美丽妖娆。
“半岑,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姐姐不会阻拦你。”画楼敛了笑,声音温柔,“你已经是大人,有做决定的权利。你且记得,姐姐总是支持你的。你能告诉我,我很开心……”
慕容半岑终于缓慢松了口气。
他沉吟须臾,才道:“姐姐,我……我觉得平莎最好,我要和她结婚。她没有去法国,她说她愿意等我回来……我想把妈和苏捷的事告诉平莎,然后她和我们一起走……姐姐……”
他不安看了画楼一眼。
画楼眼眸微静。
片刻,她慎重道:“可以。”
慕容半岑惊愕望着她。
画楼笑起来:“半岑,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几个人才是血脉亲人。你有事不瞒我,我亦不会瞒你。高市长在官位上和将军算是同僚,可他没实权,依仗将军给他支撑,才能保住一方太平。他依仗将军,高夫人就会敬重我。哪怕你把实qíng告诉了高平莎,她不能接受,高夫人的聪慧和理智,他们家不敢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你放心。只是,倘若平莎不能接受,你和她算是彻底完了……其实这样也好,她若是真心对你,自然会替你保守秘密。现在说,比将来说要好。”
不管是从qíng感上还是人qíng世故上,画楼的考虑都不瞒着慕容半岑。
慕容半岑很感激。
他拉住画楼的手,道:“姐姐,平莎不是那种人。就算她不能理解,亦不会弄得人尽皆知。姐,她等了我一年,回到俞州后,我和她又有来往。倘若我下定决心不理她,这次她回来,就应该克制自己不要见面。既然见面,又和她相处了,给了她希望,我若是再次丢下她,就是太不负责任,玩弄她的感qíng!我不是这样的男人,我是真心对平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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