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嗣立遽然看着画楼,眉宇间有了几分慎重。
大哥曾经是显赫一方的将军,这些话大约是大哥告诉大嫂,大嫂再告诉他们的。
为何要告诉他们?
白嗣立眼眸里的狐惑一闪而过,画楼已经开口道:“你们大哥回了国内。”
白云展啊了一声:“pào火连天的,他回去gān吗?”
“抗日!”画楼声音没有一丝纹路,眼眸却闪了闪,“素约也回去了……你们大哥身体不好,不适合征战,我要去找他。原本这些话我想年底再说,现在告诉你们,只怕你们不信。二弟,你把家里的橡胶园都卖了吧,要是日本人打进来,那些橡胶园就一文不值……现在出手,能卖到好价钱,等仗打完了,这些资本够咱们东山再起。”
白嗣立难以置信看着她。
如今最好的生意就是橡胶园。卖橡胶园,等于把银子往大海里扔。
白云展同样惊讶不已。
画楼又把卖庄园的话告诉了龙永和李方景。
除了白清歌,其他人都不以为然。
三天后,画楼带着小巧皮箱,只身回了国内。
白云展把她临走前告诉他们卖橡胶园的事说给瞿湘听。
瞿湘愣住,细细思量画楼的话,然后慎重道:“云展,咱们的橡胶园,都卖了!”
白云展失笑:“你也疯了?现在橡胶园日进斗金……”
瞿湘没有笑,很认真道:“听我的,好不好?我们卖了橡胶园和生意,去英国!大嫂说的不错,日本人会打进新加坡来。”
第277章 尾声(4)
白云展的xing格急躁,不管遇到何事,他总是率xing而为。爹娘死后,他们同二哥分家,五房的里里外外皆是瞿湘打理。
家宅和睦,生意兴隆,瞿湘丝毫不输二哥白嗣立。
白云展没有大男子主义,妻子能gān,他乐得清闲。向来瞿湘说什么,他听着照办即可,不需要他cao心。
而今天,他第一次质疑。
英国人那么富qiáng,新加坡又是东南亚的重要海港,英国人怎么可能让日本人打进来?
而日本人有什么本事打到新加坡?
现在就把橡胶园卖了去英国,是不是因噎废食?
他想了想,还是道:“湘儿,我同二哥再商量商量吧……”委婉否决的妻子的决定。
瞿湘很了解白云展的脾气,他需要是一头叫驴,要顺毛摸,不能反着来。你越是同他争,他越是犯浑。
瞿湘只得勉qiáng笑了笑:“那你们兄弟再商量……对了云展,chūn且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想送他去哪里念书?”
这样,把卖橡胶园的话题岔开了。
白chūn且xing格腼腆,不同于白清歌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斯文,不善jiāo际。
以前白云展夫妻想着让他和白清歌一起去美国。
如今,大哥大嫂回国,把家族生意托付给白清歌,他年内是不可能念书了。白清歌耽误了,不能叫白chūn且跟着耽误。
孩子应该去哪里,还是要在商量。
“要不,让他去美国,跟长崎一起……”白云展问妻子。
白长崎是老二白嗣立的幼子,今年二十岁,前年去美国,明年应该回新加坡了。还有一年时间,可以带着白chūn且,让他适应国外生活。
瞿湘沉吟须臾,道:“还是算了,我不放心让chūn且跟着长崎。大嫂的兄弟不是也在美国?”
白云展笑起来:“我怎么把他忘了?半岑在美国嘛!不过,他好像也回到国内了……”
说来说去,家里的人,好像只有白长崎能带着chūn且。
瞿湘脸色微落,不肯松口。
白云展只得道:“要不,我们等等看?过段日子半岑倘若回美国,定要从新加坡路过……他的妻子不是在新加坡?你去拜访她,问问那边的qíng况……”
瞿湘道好。
夫妻俩再也不提白长崎。
白云展微微叹气,她想起了白长崎……
四年前,大哥回俞州,把他们全部接到新加坡。
白长崎是二哥的幼子,二哥二嫂疼爱得紧,养成了他的纨绔霸道脾气。刚刚来到新加坡,看中了车行的一辆德国汽车。
那车,是大嫂专门订给白清歌,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十六岁的白长崎笑嘻嘻说:“大伯母,清歌年纪还小,哪里能开车?不如送给我吧,我另外送礼物给清歌……”
十四岁的白清歌自小跟着父亲习武,高大修长,很结实,比白长崎看上去还要稳重成熟。
堂兄初来新加坡,白清歌算得上东道主,画楼便看着儿子不语。
白清歌很喜欢那辆汽车。
那是他和画楼画了样子,两人研究了半个月,叫车行专门改造的。不说旁的,光是花费这份心思,母子二人都舍不得。
侄儿开口了,画楼不好回绝。
白清歌小小年纪,倒也大度,笑道:“堂兄喜欢,送给你好了……”
车子开走了。
可改造的过程中出了小故障,白长崎开出去就出了车祸。头、胳膊、小腿皆受重创,去医院fèng了十几针才救回来。
白甄氏为了这事,白云归一家人去探病的时候,她沉默不语。画楼问她话,她装作听不见……
画楼无所谓笑了笑。
白清歌却气不过,想说什么,被妹妹拉住了胳膊。
这件事是个开端,白清歌和白长崎算是结了梁子。
白长崎修养了两个月,彻底痊愈了。
半年后,白清歌兄妹跟白chūn且去马场骑马,正好白长崎带了个同龄的女孩子一起。
白长崎有意在佳人面前显摆自己的高超马术,就跟白清歌和白chūn且说赛马。
白chūn且当时就有些发窘。他自小不爱运动,堂兄是知道的,根本不善骑马。还要赛马?这不是有意让他出丑,衬托白长崎?
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白清歌和白素约兄妹看不惯白长崎为了一个女孩子为难自己的堂兄弟。
人各有爱好,并不是说马骑得好就是英雄。
文武各有所长。
白长崎这种为了女人让自己的亲兄弟自爆其短,来衬托他的长处,令人不齿。
白素约就说:“三哥,不如我们俩来一场较量?你若是输了,牵着我的马围着马场走一圈,如何?”
就是让白长崎做她牵马的小厮。
白长崎很是不快,眉头蹙起来。
白清歌知道妹妹骑术了得,在一旁帮场子:“三哥,你不会连女孩子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吧?想跟我和五弟赛马,先赢了素约再说。”
白长崎被白清歌兄妹激怒,翻身上马,动作娴熟标准,惹得旁边好几位小姐连连喝彩。
白清歌和白素约只是心中暗笑,花拳绣腿,好看不中用。
白素约中规中矩上了马,白长崎便不屑瞥了她一眼。
最后一圈下来,他始终被白素约甩开十几米的距离。他若是快,白素约就更快,不管是他如何折腾,都被堂妹死死捏住了,压在后面。
到了终点,白长崎脸都气白了。
白素约不过是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免得他嚣张跋扈,哪里真的会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的堂兄牵马?
没有输赢,那么刚刚的比试就是兄妹之间的玩闹,不存在丢人不丢人了。
偏偏白长崎不知堂妹的好意,非说什么愿赌服输,叫嚷了起来。
他吵,旁边就有人望过来。白嗣立一家人来新加坡时间不长,白素约可是在新加坡长大的,马场的人十有八九是相熟。
闹起来不好看。
她就笑嘻嘻的大声道:“兄弟多就是好!哥哥愿意纡尊降贵,妹妹难道不领qíng?”
当即上马,让白长崎牵着。
哪里知道,白长崎挥动着手里用桐油浸泡过的牛筋马鞭,一鞭子挥在素约坐骑的左腹。
这种马鞭最是狠辣,不仅仅马腹被抽得一条血痕,素约的裙摆被打破,小腿皮开ròu绽。她疼得深吸一口气,惊呼出口,马儿早已腾空而去。
那马受惊,跑起来一阵风般。
素约再怎么熟练,不过是十四岁的女孩子,最后什么都不顾,拼了命抱住了马的脖子。
正好李方景跟朋友在隔壁场地骑马,听到动静就赶过来,纵马追上去,把素约救下来。
不知为何,素约当晚发高烧。
这件事,画楼把白清歌狠狠骂了一顿。
白清歌兄妹在白长崎面前两度吃亏,又是年轻不怕事的xing格,哪里受得住?便想方设法要捉弄白长崎一次。
白云归和画楼一向教导孩子,当面吃亏要当面讨回来,不准背后使绊子。又说自己家的血脉就这些人,能做兄弟是缘分,不必计较小得失。
白清歌记得这些,才对白长崎如此客气。
没过一个月,白清歌、白素约、五房的白chūn且和白雨歇,兄妹四人去登山,又遇到了白长崎。
他又和几个狐朋狗友,带着两个女孩子来玩。
碰到了,便结伴上山。
山的对面,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大海。
白长崎几次在朋友面前说白chūn且懦弱无用,白清歌终于忍无可忍,冷笑道:“三哥,你若是有本事,咱们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两次jiāo锋,白长崎都是大获全胜,他哪里把清歌放在眼里,问什么好处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白长崎的朋友亦好奇,纷纷嚷着要一起去。
等到了悬崖边,听着海làng咆哮,望着万丈深渊,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腿打颤。
白素约也变了脸。
这个地方她来过。
上次跟父母一起登山,母亲看到这个悬崖,目露艳羡,低声跟父亲说:“我们跳下去吧!”
父亲便紧紧搂住她,低声呵斥:“孩子们都在,你敢胡闹?”
当时清歌和素约都在场,见父亲抱着母亲,纷纷要过也抱着母亲,说:“妈,你不要跳。”一家人都笑起来。
难道哥哥?
素约念头尚未转过来,白清歌已道:“三哥,你总说五弟胆子小,不如我们比比胆子?你敢跳吗?”
白长崎不屑:“你敢跳吗?”
白清歌一把拽住白chūn且的手,又一手攥住白长崎的胳膊,然后对其他人笑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白家男人向来英勇。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回头从西海岸上来,你们不用等,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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