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争鸿被她的bī问吓一跳,连忙解释:“六小姐,我想去前方。督军已经同意将我编入陆军第二十军,任连长……”
“为何要走?难道做副官不好吗?前方打仗,定要流血的……你……你为何要走?”白云灵越说,嗓子哽咽越发厉害……
不管怎样努力,都控制不住泪水簌簌落下。
李争鸿吃惊,又不知所措瞧着慕容画楼。
画楼轻叹一口气。
在场众人,都能看出端倪来。特别是李方景,只觉得无奈。这丫头对他始终有所保留,原来是心里装了李争鸿这个耿直的傻小子。
qíng急时落泪,可触及大家的眼眸,又尴尬得恨不能寻个地dòng钻了进去,圆圆大眼睛清澈明亮,白皙脸颊挂着晶莹泪珠,却羞得通红,跺脚跑了出去。
卢薇儿惊讶不已,直到白云灵冲了出去,才指李争鸿:“傻呀你,还不去追?”
李争鸿隐约明白,怔怔愣在那里。
李方景想,就他这样的,追出去也不能安慰白云灵什么,便拿起她的披肩,笑道:“还是我去吧……”
白云灵并未走远,沿着木棉树林缓慢而行。冬日的俞州不算冷,亦是凉飕飕的。身后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微顿,直到那人追上来,居然是李方景,有些难掩失望。
李方景替她拢上了披肩,忍不住笑起来,眸子熠熠。
“六少!”白云灵咬牙跺脚。
“好了好了,我不笑……”李方景敛了神色。嘴里说不笑,却有忍不住噗哧一声。
白云灵脸颊红的滴出血来,恨恨踩着小道上的枯叶,疾步往前奔去。
李方景忙跟上去,叫她恼得又落泪了,才不敢再笑,真诚道:“我真是不知道,你上次含含糊糊说的心上人,居然是李副官……”
白云灵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他那样的男子靠得住!无权无势,亦无钱财,却待人热心,笑起来的模样好看极了。他长得不算顶漂亮,外面的女人不会轻易就喜欢他;他也不像大哥那般有权有势,左一个右一个姨太太;他就是那般不出色,才让我觉得很好,很安心!”
李方景面色微肃,不免有些感触,怅然道:“原来女孩子喜欢这样的男子……”
“是啊,我就是顶平常的一个人,自然喜欢平凡的男子……这样我才心里踏实。六少,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也会偶尔想着你……可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和你过日子……你不要笑我,我大约能明白你对我的意思,也明白你看中的是我哥哥的权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很好……”白云灵缓声道,脸不免又是微红。
这样的话,若是平日,她不可能开口说出来。如今也算破罐子破摔,索xing一次xing说清楚了。
李方景微微一笑,楚楚神色有些勉qiáng:“灵儿,你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姑娘!我这般待你,你也能说我很好……”
白云灵舒心微笑,继而想起李争鸿,又觉得心中凄苦:“上次你还问我,最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其实我想要的生活,那个人不需要太出色,对我真心就好;事业很平淡,让他有成就感就好;家庭不需要太富裕,日子过得去就好……可是,男人的心都是这般得陇望蜀,难以满足!”
李方景微愣,这般的愿望……竟然让他觉得如此美好……
好似行走在雪白梨花树丛,四周虬枝上晶莹雪海般,chūn风拂过,香甜波澜袭来,沉溺在这梦幻似的世界。
他回神,安慰yù哭的白云灵。
半晌才将她哄好。
她的婚事,白云归说了算,李方景不能许给她不能兑现的诺言,只得胡乱说些话惹她笑。
两人回到官邸时,听到飘渺歌声。
如细雨倾洒的钢琴调子里,那温醇歌声婉转起伏,刚毅间又带着缠绵,居然直直敲打在人的心间。
“是薇儿姐的声音!”白云灵笑,“她唱歌最美了……”
步入东花厅,却发觉白云归立在门口处,听得入神。
李方景与白云灵停下脚步,亦静静听着那声音。
卢薇儿随着慕容画楼手里的调子,一句句这般唱着:
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我不得不背井离乡;
……
啊山高水长,望前路茫茫,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热血男儿,要志在四方,
人生路越走越宽广;
这万里云天,都任我翱翔,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有朝一日,将成就辉煌,
再举杯欢聚在一堂。
李争鸿静悄悄听着,却不禁眼眸一片湿濡。有朝一日,能不能就成辉煌,再与她相聚?
华夏歌曲里,自古告别便是感伤,而这曲子,却是这般激qíng澎湃,白云归不禁也听着愣住了。
那坐在琴凳上弹琴的女子,眉眼间如此不同寻常……
卢薇儿瞧见门口的三个人,低声笑了。
“曲子很好,词也不错……”白云归赞赏道。
“都是大嫂作的……”卢薇儿含笑道,她不敢贪功。
白云灵有些惊讶,白云归与李方景却好似早已知道,目光用画楼身上跃过,不禁带了笑意……
第86章 婚姻?
抽空的时候,画楼将今日白云灵在李副官面前失态的事qíng,也让白云归知晓。家中大事小事,只要跟白云归略微有关的,她都不会藏着掖着。
说到底,她只是将这里当成自己的避风港,而不是家。能推卸的责任,她尽量不往身上揽。
白云归觉得好笑:“争鸿这小子……”
眉眼间没有嗔怪,反而觉得李副官有女孩子喜欢,是种荣幸。
沉吟一瞬,又道:“争鸿是个实心眼的,若是灵儿跟了他,将来就算我不能照顾,争鸿也会待她好……”
那为何还要将白云灵嫁给李方景?
这话,画楼只是从心尖一飘而过,没有问出口。
白云归亦没有再说下去,转了话风:“李方景的事qíng,你告诉灵儿没有?”
画楼摇头:“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这件事就是个契机,先探探她的口风……最近你也没有去珠宝行和银楼瞧首饰吧?不是说要给灵儿办嫁妆?”白云归道。
刚刚还觉得李争鸿与白云灵很适合,转眼又说起将白云灵嫁给李方景的事qíng来……
政客便是这样,什么时候看到的,总是最大化的利益。
“我也不得空,也不知晓办嫁妆的规矩……”画楼轻声道,“明日我便抽空去瞧瞧吧……”
想起吴四少奶奶应该懂得这些礼节,问问她也不错,画楼就给吴夏采妩写信,告诉她自己想去教堂,明日有空便一道去。她毛笔字写得极差,钢笔字却很不错,苍劲有力,霸气十足,一点也没有女子字体的婉约。
关于这手阳刚笔迹,画楼常常懊恼。
她羡慕那种能写出纤柔字体的女子,就像吴夏采妩。
让副官去送信,正好白云归在客厅,便拿了一看,顿时打量画楼:“这字,是你写的?”
画楼有些尴尬,讪讪道:“是啊,督军别笑,我从小就练得这样一手粗犷的钢笔字……”
白云归没有嘲笑,只觉惊叹。从男人的角度,这样的字体是极富美感的,让人觉得大方豪慡,亦会想到写信之人,有种万人之上的自信与风度……
他又看了画楼一眼,才将信jiāo给副官,道:“你在霖城的时候,练得是钢笔字?”
霖城内宅的小姐们,练得都是毛笔字。
画楼含混点头:“自己瞎写着玩的,也没有专门练……”既不肯定亦不否定,打起太极来。
白云归笑了笑,最终道:“这字不错,那条律令说女子的字体不能豪放些?”
画楼汗颜。
李副官在官邸吃了午饭,便告辞了。画楼立在缠枝纹铁门前,望着他的车子远去,目光里有些哀色。白云灵早已躲到了楼上。
李副官走的时候,只是在她房门口,跟她说了句,“六小姐,再会!”
她就呜呜地哭了。
这个时候安慰她,也是隔靴挠痒,大家都任由她将自己关在房里。
李争鸿瞧着那后视镜里孔雀蓝旗袍曼妙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搐般疼痛。
“我等你衣锦还乡……”这句似喁喁qíng话,在他心头萦绕。
……
下午,白云归让画楼从他的近侍里选一名副官。他特意提点她,哪几位副官比较聪慧些,哪几位比较老实些。跟夫人的副官,肯定出色的,像李争鸿那种。因为夫人全部依仗副官保护,不像督军,尚有能力自保。
一位姓易的副官看上去挺沉稳,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画楼便道他不错。
白云归当即让易副官从此跟着夫人。
画楼选他,一来这么小的年纪便能如此稳重,是个不错的;二来他年轻,就算想去前方,白云归也会留他几年,至少像李争鸿那般大才会放他走。所以,短期之内画楼可以不用再换人。
换一个副官,好似后世换个保镖,总是有些不便。
借着这个当口,白云归把白云灵身边的张副官也换了下来,重新选了一名姓林的副官给她。
他跟画楼道:“张副官是我身边的老人,很多事qíng从前都是他办。以前觉得他不算jīng明,就给了灵儿。如今连争鸿都走了,我那边有些事qíng,还是需要他提点周副官和罗副官……”
他从前的那些近侍,都在那次伯特伦号事件里牺牲了。
李争鸿,张副官还是另外两名副官是幸存者。
那两名副官也负伤了,早已退伍,就只剩下李争鸿与张副官。
李争鸿一走,有些没有jiāo代清楚的陈年老事,张副官就是唯一的知qíng人了。
画楼道她知晓了,回头会跟灵儿解释的。
去吴府送信的副官回来,带回来吴四少奶奶的短笺,答应明日带画楼去,还说早上九点会亲自上门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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