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可怜?
姓季?
难不成是季落夕?
画楼道请她进来。
片刻,皮鞋蹭蹭的脚步声急促响彻客厅,季落夕跑得很快,直直冲到画楼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夫人,您救救六哥……”
她俏丽雪腮挂着晶莹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坠落;声音哽咽,说得又急,画楼没有听清她讲的是什么。
却是被她吓了一跳,忙叫女佣搀扶她起来。
季落夕却只顾拉着画楼的胳膊,抽噎难成声:“夫人,求求您……”
“好好,你先别哭了……”画楼无奈,亲自扶着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一边哭一边说,我也听不明白。”
“六哥……六哥被督军关了半个月……我大哥的朋友在督军身边做事,他说,督军今晚要枪毙六哥!”季落夕咬着唇,忍住焦急,一字字说的极慢,生怕画楼听不懂。
画楼这回听得明白。
六哥……
她六哥跟白云归有何关系?
“你六哥犯了何事?”画楼蹙眉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天你们家开宴会,六哥回去后,就被督军下了大牢……”季落夕又急起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白家的宴会?
六哥?
“李方景?”画楼倏然变色。李方景在李家排行老六,人称六少。季落夕跟他要好,私下里是不是叫他六哥?
第115章 转机
“不准哭,好好说话,督军要枪毙李方景?”画楼声音敛了温和,肃穆威严。微低的声音里透出雷霆之势。
她后背瞬间凉透。
季落夕被她的模样吓住。她印象里温婉文静的白夫人,此刻面容肃然,眸子里杀伐怒气,整个人若被触怒的母豹,锋利的爪牙露出yīn森寒光,让人瞧着便心中发紧。
她愣愣,果然不敢再哭。
“督军今晚要枪毙李方景?”画楼见她傻愣着,声音不免提高一分,怒气顿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季落夕慌忙点头:“……是,我听大哥说的,说督军要枪毙六哥。”
旁人喊李方景为李六少,她喊六哥。
画楼指尖冰凉,明明是chūn日暖阳,她却感觉身处严寒三九天。
指尖的寒意渐渐扩散,她粉润脸颊覆盖严霜。
原本伤心yù绝的季落夕屏息敛声,抽噎都止住了,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令白夫人不快。放佛触怒了白夫人,她今日便有去无回、葬身此地。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知晓了。”画楼转眸,冷冷对季落夕道。不等季落夕回答,已经喊了女佣送客。
季落夕不敢再说什么,十分乖巧跟着女佣出去了,丝毫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势头。小野猫收起了利爪,温顺如绵羊。
“易副官!”季落夕出去之后,画楼厉声喊道。
高大挺拔的副官跑进来,恭敬扣靴行礼。
“督军为何关押了李方景,为何要杀他?”画楼眸若利剑,气势咄咄。
易副官垂眸,恭敬而疏远:“督军的事,属下不知,属下跟在夫人身边!”
“混账!”画楼怒不可竭,以往对易副官的不满被无限扩大,怒斥道,“军人的天xing是忠诚。督军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么久以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肯说,我留你何用?你既然无心给我做副官,明日便退伍离去。”
这一席话,饶是易副官再沉稳,亦惊慌失措。
瞧着夫人的脸色,没有半分玩笑与试探,她是真的生气了。
夫人说,他不忠心!
一个不忠心的下属,便再也没有了前程与立足之地。
他曾经听人说,李争鸿之所以被督军派去前线,是因为他太过于偏袒夫人,早已不把督军放在眼里。他又知道督军很多事qíng,全部告诉了夫人,这才为督军不容。
可是,前几日易副官却又听说,李争鸿在部队里官职升的很快,似乎不是被督军流放,而是被督军派出去锻炼,将来委以重任。
不管李争鸿离去的流言是真是假,易副官都知道,不能太过于在夫人面前说督军的私事。所以夫人问起什么,他都推说不知道。
却忘了一件事:夫人是内宅女子,外界很多事qíng,她无法知晓。自己做她的副官,更应该做她的一双眼睛,替她打听事qíng,替她看清世界。
夫人喜欢他了,自然会在督军面前保荐他,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有什么比枕边风更加厉害?
如今……
夫人说他不忠诚!
“夫人,属下……”易副官有些惶恐,yù开口解释一句,画楼已经起身。
她高声喊了管家:“去近侍营,帮我喊两个副官过来,我要出门……”
管家机敏瞧了一眼惶恐不安的易副官,再瞧了一眼夫人含怒而威的面目,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片刻不敢耽误,立马道是,转身跑了出去。
画楼则在电话旁,拨通了几个电话。
管家带了两个副官过来,画楼随手拿了女佣递过来的披肩,转身出门。
那两个副官不明所以,小心翼翼跟着夫人。
管家望着怅然若失的易副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易副官,你别觉得夫人是个女子,就在她面前敷衍。我们夫人跟督军一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以前北方政府的特派员,她都敢枪杀!督军身边的程东阳参谋都说,无奈夫人是个女子,否则……”
否则当今这天下,便有她的一席之地。
当初程东阳等人在客厅说这席话的时候,督军并没有避讳管家和副官们,且哈哈大笑,很是欣慰,一副与有荣焉。
易副官愣住。
“我听周副官说,是夫人亲眼看中了你的……”管家又道,“你好好跟着夫人,夫人绝不会亏待你!从前李副官,夫人当他像家人一样……”
易副官脸色有些苍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政治前途上,最可怕不是手段不够,能力不行,而是站错了队,看错了人……
他果然有些小瞧了夫人。
……
画楼叫司机直接把车子开往市政大厅。
因为是督军官邸的车牌,进入市政大厅畅通无阻。
知道夫人来了,周副官下来迎接,道:“夫人,督军有会,今日来的都是驻军高层,可能要很晚。您要是还有事qíng忙,就不必等在这里,督军说他晚上会回官邸……”
驻军高层会议……
周副官这话,便是让她先回去。
画楼莞尔一笑,刚刚脸上的肃然悄然隐退,宁静恬柔:“我也没事,就等等督军吧。”
周副官无法,只得将画楼请到旁边的会客厅,折身回了会议厅。
白云归的军事会议,一直到下午六点才开完。
夜幕低垂,掩盖了日光,市政大厅电灯亮起,灯火通明,庄严肃然。
“……八点准时行刑,东阳监督,我就不去看了。”白云归道,“流入市场的假钞大约有三百万,至少还有七百万藏在某处。先毙了李方景,让那个奥古斯丁和唐婉儿观刑,而后再慢慢审……多对奥古斯丁下功夫。唐婉儿嘛……女人要是狠起来,韧xing比男人qiáng,唐婉儿忠于李方景,杀了她都不一定能撬开她的嘴……”
声音里有浓浓的疲惫。
程东阳忙倒是。
又商议如何筹款的问题。
“督军,您真的不准备接受英国银行的贷款吗?”一个参谋小声问道,“如今假币的来源已经查封,只要有了这笔贷款,俞州金融动乱就能稳定下来……”
“可是英国人要东南的铁路修建权,妄想!”白云归怫然作色,“你们全部记住我的话,铁路不能让出去。铁路修到哪里,英国人的利益就会伸到哪里,侵略就会渗透到哪里,再也别想安宁。诸位不想百年后被骂卖国汉jian,就记住我这番话!”
众人都怔住。
是啊,英国人岂是善类?
想用三百万换铁路修建权,简直其心可诛。
“可督军……咱们没有钱,补不上那么多的缺口……您真的准备把兵权jiāo给张总统?”另外一个将领道。
此语一出,在座众人皆愤然。
他们全部是白云归亲手提拔培养的将领,是白云归的嫡系。虽然编制属于北方政府,他们却连张总统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他们拿的,是白督军给的军饷。
他们享受的,是白督军给予的荣誉!
如今,北方政府总统居然密信训斥白督军,说他监管不力,渎职失德,让他就俞州金融动乱之事,给北方政府一个jiāo代。
什么jiāo代?
不就是让白云归主动将兵权jiāo出吗?
这些将领提起这些,便愤然。真当他们东南军队是任人揉捏的吗?如果bī得急了,大不了宣布独立!
云南、广东、四川全部宣布独立。
为何他们不可?
比起云南和四川,他们的势力qiáng大很多。
白云归挥手起身,道:“世上的路不是只有两条,或借款,或依靠北方政府。我虽然对张氏拥护有功,却因为兵力qiáng盛,功高盖主,被他忌惮也是qíng理当中。可俞州是咱们辛苦多年打下来的江山,咱们用鲜血换来的地盘,我岂能轻易jiāo到他人手里?你们都放心!”
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都辛苦,筹款之事我会另想法子……明日你们全部回驻地去,安心替我守好每寸土地!”白云归双手靠背,面容威严。
众人心中安定下来,齐齐起身,行礼道是。
从会议室出来,白云归虽然颇为疲惫,眉心忧色凝重,却也有一丝欣慰:他的家人不需要送回霖城了。
俞州的动乱,终于暂时压制下来。
那个美味又jīng明的小东西,亦不需要离开他。
想到这里,白云归唇角就有了少许笑意。抽出雪茄,只觉得指fèng间柔滑,似她肌肤留下的质感。
周副官却轻声跟他道:“督军,夫人还在会客厅等您……”
白云归微愣:“不是让她先回去吗?”
“夫人说有事找督军……”周副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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