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圣旨已下,回天无门了。她头一次感觉,她对自己的婚事过于草率,而对自己的隐忍能力过于高估了。可她不敢后悔,她不敢任凭这样的感受在心底弥漫,她只能拼尽了力气去无视。一切都会好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原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羡王,也会是别人,别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她疯狂地安慰自己,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心绪愈发狂乱,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披上一件衣服开门出去,坐在月光照耀的青石台阶上,想借着清寒的空气让自己舒畅一些,可一股隐隐的悲哀感依旧侵袭着她,她终于再也坐不住,抹着眼泪往马厩奔去。
她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所有门户都早已紧闭,只听到马蹄急速蹬地的声音,有谁从梦中醒来,听闻此声,必定以为谁家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急事。她在夜风中驾马疾驰,心中的痛苦如洪水一般侵泄出来,她多么想嚎啕大哭啊,可她不能把人惊起来,从窗户里望见洛家二小姐像个疯子一般,她死死忍住,要出了城再哭。
可她脸上悲痛的神情忽然呆滞了,也不再驾马,任凭马匹放慢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时过戌时,城门是要关闭的,她根本出不了城。她无声地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凄惨有些可笑。她为自己要嫁给羡王爷,为自己要有这样富贵逼人的一生而在这里痛哭流涕,岂不是很可笑吗?
她茫然若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悲哀的理由,是否有悲哀的权力,她是太贪心了,人怎能什么都有——而且她已经什么都有了,将来甚至会拥有更多,再这样哭似乎太不识好歹了。
她为什么悲哀?难道因为她没有那样爱自己将要嫁的那个人吗?爱情是什么?从来没有人说,这是生命必需的感情,从来没有人把它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身家性命。连皇帝也不敢说,他深爱自己的皇后,只是不讨厌,也就是了。
爱情真有那样重要吗?如果有,这天下千千万万人,是如何还能拥有那样真的笑容的?可见没有爱情,并不值得她这样哭,并不值得她这样悲哀。她是没有资格做出今天这一番疯狂举动的。
她可以如此坦然地看待大姐姐嫁给云曦,轮到自己,却是要这样不甘不愿地反抗发泄么?她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么?她以为她看姐姐看得和自己一样重,却原来不是么?姐姐的痛苦,她以为可以在时间消磨中淡薄,她自己的痛苦,怎么就要看得这样重呢?
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卑鄙浅薄羞惭起来。她开始觉得自己残忍,明知姐姐对云曦并不能立刻坦然接受,却要把他们两个硬拉在一起,还要说出那番蠢话——是啊,她现在回想一下,那天和云曦说的话是多么蠢啊,一心爱着别人的姐姐,却要听她这样郑重地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心里的感受是怎样复杂?
姐姐哭了,她是被感动了,可这依旧不能为她所做的蠢事做足够的推脱。
姐姐……
她趴在马背上啜泣起来。可她立刻擦了擦眼泪,十分顽强地坐直了身体。我不能再难受了,她想,我那日对云曦哥哥说的话也没错,姐姐必须要接受那一切,我也必须要接受我的这一切。
她的心胸开阔起来,抑郁都被压实,垫在心底,心中一时郎朗如空中皓月,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奔赴沙场的决绝,在风中猎猎响动的衣衫,此时也成了鼓舞士气的战旗。
第10章
羡王受旨出征是七天之后的事,作为未过门的王妃,洛霖犀自然要去送上一送。她是在军队出发前一日去的,一到门口,便有小厮忙引了进去,到羡王院中,早有人去通报,羡王跨出门来迎她。
“犀儿……”他叫着,大步过来把她抱进怀里,“你来了。”
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她提前感受到了为□□的滋味,她一下子看自己,好像很陌生似的,一切乖张任性都消失不见,她成了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了。
她从他怀里轻轻挣出来,将一个荷包放进他手心里,说道:“这是我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不要嫌累赘,带上吧。”
“怎么会嫌累赘呢。”他将它放进怀里,又握住她的手道:“战事来得突然,连我也没有料到,咱们的婚事得这样拖着……不怪我吧?”
洛霖犀道:“王爷是朝堂之臣,自己的性命精神都是全然付与江山社稷的,此行又是为替荆国百姓求得安稳,我要怪王爷什么呢?”
这时候,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俏丽的少妇,看见他们在这里依依道别,掩嘴轻笑一声,引来二人注意。她说道:“是妾身来得不是时候——不过,倒让我先见过未来的王妃了。”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洛霖犀第一眼便是这种感觉。这大约也是羡王的妾室之一,只不知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便只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羡王道:“这是本王的侧妃,张氏,名知阑。”两人都很有礼地相互问候一声。洛霖犀对张氏道:“我尚未入门,王爷的行装还要姐姐费心打理了。”
张氏笑道:“这是自然的,妹妹放心吧。”
羡王出行的一日,街道上军队浩然而过,洛霖犀并没有去看,只是心眉她们看了热闹回来,直夸羡王“威风得紧”。羡王此行,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甚至还有可能……但谁都没有去想这种可能,只是洛霖犀的婚事被这样没有期限地吊着,却是事实。原本是想等洛霖犀出嫁后,再考虑张罗洛秦邕的婚事,眼下的情况,洛夫人很快决定先办儿子的婚事,反正按常理来,也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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