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母亲说得没错,只要想要前进 ,人就总能前进,被命运抛弃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己抛弃。
年节将近,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开了窗子望出去,雪光刺眼,红梅耀目。到了夜里,点起红烛,架起火盆,屋子里黄光一片,很有温馨之感。羡王妃和羡王对坐在窗前的塌上,一个谱写曲目,一个翻看闲书。羡王乍然从书中抽离,听见屋内火星哔啵,屋外雪落簌簌,一片悄然。
“在谱新曲?”
洛霖犀点了点头。
“谱好了吗?吹给我听听?”
洛霖犀对他一笑,舒展了筋骨,说道:“正好,我总觉得有块地方不对,又不知如何修改,你帮我听听。”便命心岱取箫,拿来的却是当初梅盛林送的一柄玉箫。
“怎么取了这柄来,原来那柄呢?”
“那柄忽然找不见了,想是落在李夫人那儿,明日我就去取过来。小姐原来不是最喜欢这一柄吗?”
洛霖犀看着这箫,却不接,羡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握住那柄箫,触手的感觉,像是梅盛林被雪沁透的衣服,上面还有湿暖的雾腾起他的气息。她的眼睛顿时湿了。
羡王在前,她不敢过于表露,只叫心岱换一柄拿来,但其中的情愫并没能逃过羡王的眼睛,他心中隐隐以为,这就是症结所在。
“之前听你说过,你有个江湖上的师父,何日请他过来坐坐?你这个徒儿成亲,倒没见他来看过你。”他翻着书,状似无意地说道。
“他……他一向忙的,我也不能经常联系到他。”
“哦……那真是可惜了,我一直想见见他,看是什么样的高人,能教出你这么好的徒弟。”
洛霖犀微微笑着,不说话。
夜色渐深,羡王已经熟睡,洛霖犀心里惦念着那柄箫,始终睡不着。长期没有看见,突然见到了,那仿佛已经久远的情感又借此鲜明汹涌地回来了。她回想起触手摸上去的清冷,正如梅盛林其人,她想起当初求他做师父时,他满心不情愿,说她是府门小姐,必然娇气,一时兴头来了,一时又兴头去了,不会好好学,她软磨硬泡了多日,他才投降,一开始教得并不认真,渐渐却发现她天分过人,神色都正起来,眼睛里带了种发现宝贝的惊喜。
他是江湖中人,并没有太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对她却向来小心翼翼,不肯轻易碰一下,连教按孔都是自己示范了,要她照着学,所谓“手把手”是从来没有的。后来有一回教得入迷了,一时忘记,接过她刚吹过的箫就递到嘴边吹了起来,她心里很受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像没看见半分不妥。自那以后,他也似放下心中防备,“亲密”之举便数不胜数,妙的是两人还很到位地维持了师徒的关系,都绷着学术的严肃脸,对所谓亲密视而不见,相触的指尖,相合的唇印,都像被清水洗涤过一样,干干净净,剔剔透透,没有半分不轨。
要说他们之间没有超离师徒朋友的情意,真知情的人绝不肯信,他们自己觉得“清白”,不过都是故作糊涂罢了。
换了旁人,洛霖犀必然觉得此人猥琐,道貌岸然,但梅盛林绝不是这样的人。当初千门山上云雾派掌门之女,何等美艳的一个女子,百般示好,却也没有引得他动一动眼睛,她洛霖犀却引得他入罪恶之渊。
她冷笑起来,罪恶之渊?恐怕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何德何能?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还做了一轮一轮的噩梦,惊醒时,窗外雪光甚亮,羡王竟睁着清醒的双眼在一旁看她。
第17章
到了过年的日子,洛霖犀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幸好有洛府派来几个嬷嬷帮忙,一切忙乱中也有序,晚上各院的夫人带了孩子们来吃年夜饭,一个个站出来拜年,却见孩子们的衣裳袖子都短一截,再一看,似乎都是去年前年的旧衣服,一个个露着小胳膊,冻得直打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叫人送了新作的冬衣去吗?”洛霖犀问道。
众夫人像很怕她似的,唯唯诺诺地说:“是、是……”
“那怎么穿着去年的旧衣呢?”
众夫人便都很为难了,支支吾吾不说话,眼睛却直往她身上看。
羡王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周夫人带头跪下:“回王爷的话,妾身不敢欺瞒王爷,今年冬天根本没人给咱们送来衣裳,连炭也减半,咱们大人还好,往年的衣裳还能穿,孩子们长个快,往年的衣裳穿着不是短胳膊就是短腿儿的,平常都不敢出门,一日日闷在屋里,生怕冻出毛病来。”说着抹起了眼泪,其余夫人也一个个降个儿,平平跪了一地,哀哀哭起来,倒不像是大年夜,像死了什么要紧人似的。
羡王并不说话。洛霖犀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既然没收到衣裳,又怕冻着孩子,怎么一没来禀告我,二没有想尽办法给孩子把衣裳补长,让孩子们在这涩涩冬日艰难度日,自己却穿金戴银,一个个红光满面,珠圆玉润,听着真让人奇怪啊。”
“精心”编的谎就这样让人揭穿,亏她们还费心买通各方相关之人对了口供,现在可好,一个没用上。这帮女人顿时没了主意,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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