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乍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李三凤不由得仔细打量她的神色,真怕她生出出世之意。
“怎么忽然这样问呢?”
“你便说嘛。”
“这……我还真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吧,人生啊,就像一个谜,你平日里不去想它,一想它,就觉得参不透。有时候觉得参透了吧,过一段日子又感到雾气朦胧,云山雾罩起来,你似乎总也抓不准这团团雾气的中心究竟是什么。”
李三凤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却不敢附和,只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这种事呢?可是出什么事了?”想也没别的事,不过因着羡王常常不来,她灰了心。
洛霖犀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人生啊,就跟平水上的一块木板一样,一路随波前进,平淡、乏味,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简直无趣。”
“这话说的,你还盼着有意外不成,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平稳,也求而不得呢。”
洛霖犀点点头表示赞同:“不错,奔波的人渴望安稳,安稳的人又偶尔生出想冒险的心,人的愿望似乎永远不定型,时时都在变化。”
“你不过是还年轻罢了,”李三凤叹气道,“受尽锤炼之后,没有人会再想冒险了,命运会教我们学会顺从。”
“不错……顺从……可是我尚未有过逆反,何以定义顺从呢?”
李三凤瞧着她这看破红尘的模样真害怕,说道:“越说越不着边际了,难道你还想逆反不成?”
洛霖犀把书往桌上一掷:“我可是王妃啊,哪里敢?”
康清婉生了个儿子,七斤六两,取名洛舒程,洛霖犀备好礼,坐着马车去道贺,一路上春风和煦,吹进马车,暖融融的。
屋子里人很多,都是来道贺的,见她来统统跪下,连康清婉也挣扎着要下来,她忙冲过去扶住她,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别下来添乱了,都起来吧。”众人起身,都退出去了。
洛夫人倒不在屋中,正好去厨房看补药了,不过听说她来,估计就要赶过来了。洛霖犀倒不愿意见母亲,见了必然又要问东问西,但大哥生头子,总不能坐一坐就走,母亲是非见不可了。
奶娘抱来了孩子,刚出生,丑的很,鼻梁倒高。看了一会,奶娘又抱下去喂奶。
“哥哥呢?”
话音刚落,洛秦邕就掀了帘子进来了,笑道:“王妃娘娘好大的派头!”
洛霖犀知道他说的是外头的车队,她原想坐个马车就过来的,黎嬷嬷非要让一队府兵跟着,她自然知道这是做给王府里其他夫人看的,王爷来不来已经没办法了,王妃的派头却不能丢。
洛霖犀笑道:“看来生个儿子可把你高兴坏了,连王妃也敢随意笑话!”
洛秦邕忙拱手:“不敢,不敢。”
康清婉拉着她的手道:“槃姐姐刚刚走,你没碰见她?”
“没呢,真是不巧 ,想是她前脚走 ,我后脚进,错过了。算起来,咱们也有半年没见了,她可还好么?”
康清婉摇头道:“我看着却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怎么会,之前见还好好的。”
康清婉叹出一口长气:“云曦新娶了个侍妾,听说很会……”她看一眼洛秦邕,洛秦邕忙道:“你们聊,我出去接母亲的手。”
待他走出,康清婉才说道:“听说很会侍奉人,哄得云曦只往她房里去,槃姐姐如何能不伤心呢?”
“怎么会这样呢……”
康清婉似乎很有感触,说道:“这结婚呐,就是女人一生的分水岭,从姑娘到妻子,生活太不同了。”
洛霖犀笑道:“怎么,哥哥待你不好么?我替你骂骂他!”
康清婉也笑起来,眼里的苦涩却没有完全退去:“他倒是待我好,不过我总觉得……不亲密。”
“不亲密?怎么会呢,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会不亲密?”
“不是那种意思,怎么说呢,其实我总有种感觉,他心里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她看了一眼洛霖犀,说道,“哎,你肯定以为我是胡思乱想,连我自己也这样怀疑,可我也说不清,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你懂吗?”
洛霖犀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了怀疑对象,却又不能说,只能点头道:“我明白……男人嘛,要他心里只装一个人总有些苛求 ,嫂嫂只要记住,哥哥的妻子永远只有你,你生的孩子永远是洛家的嫡子,就够了,别的真要计较,那就是同自己过不去了,真因此失了丈夫的心,岂不麻烦了?”
康清婉就着这话思索一番,慢慢点头:“你说得对。你想得这样清楚,莫非在王府里也……”
洛霖犀心想,我不过是纸上谈兵,说来容易罢了。
“他是王爷,我进府时,后院已经有不少人了,真要计较,我还活不活了?”她笑起来。说完自己都觉得受教,她是否真的太计较了,王爷做什么,她都该无条件包容,应该把自己满腔的热情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想到《女诫》,她又觉得着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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