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眉手里拿了一根棍子,朝着船上的男子一顿乱打,一面哭道:“这是我们的船,是王妃娘娘的船……”
那男子没防住挨了几棍子,忽然抓住棍子猛地一抽,反客为主地踢了心眉一脚,将她脸上踢出一道血印。心岱见状,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猛地把那男子拉下船,在他眼睛上打了一拳,趁他没回过神来夺了他的棍子,在他下巴上踢了一脚,男子失去意识,沉入了水底。
心眉心岱一同将失去意识的洛霖犀背上了船。这船依旧没有翻过来,她只能躺在船底,而她一旦躺上去,心眉心岱便无处可待了,她们只能待在水里,让海水渐渐地冻住她们的思绪,又渐渐地冻结她们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洛霖犀因为头痛而醒了过来,天色发青,不知是什么时辰,海上的风咸咸地吹着。她吃力地支起身子,望了望周边,心眉心岱已经不见,到处都是浮尸,还有手抱的婴儿,在水里冻成永远的瓷娃娃。望过去,幸存者似乎只有两个,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另外一艘船上双目空洞地坐着,听见动静,缓缓地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你醒了。”
“你还好吧?”洛霖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发不出声。
她们都不再说话,各自坐在自己的船上,双手抱膝,等着可能永远不会来的救援。
平时若见到尸体,她肯定恶心害怕,可现在眼前大片大片的浮尸,她却没有半点感觉,她想起昨天迷迷糊糊中看到,心眉心岱为了帮她抢船和一个男人打架,她笑起来,平日里文文弱弱的两个小姑娘,居然会和男人打架——为了帮她这个主子争得一丝生机。真是傻瓜,生死关头,还管什么主子奴才。以后可再见不到这两个丫头了。海底一定很冷吧。
热泪流下来,她才觉得自己仿佛还活着。腹中的饥饿感也在提醒她,她的身体尚渴求汲取生命的活力。
她们运气很好,大概只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一艘商船开了过来,两人都被救上去,船上的人很同情她们,给她们温暖的衣裳和新鲜的食物,另外一个女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洛霖犀心里也很悲戚。她不忍再闻,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外头风和日丽,海面平静,昨晚的一切看不见半分痕迹。
她靠在船栏上,海风温和地吹过来,她心里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23章 尾声
船在连城靠岸,她下了船,找到一间当铺,把荷包里一颗夜明珠当掉,得了三百两银子,然后去买了两身男装,花了三钱,买了匹壮实的马,花了二两,又去兵器谱买了一把剑,花了八钱,买一只水壶,花了四十一文,买十块干饼和两斤猪肉干,花了二百五十文,她就上路了,朝着和京城相反的方向。羡王妃已经死在了海上,她从此改名换姓叫做林越。
两年的时间,她骑着马走遍天南海北,她潜过冰州幽蓝的湖水,登过潜山巍峨的高峰,她听过夜里昙花绽放的声音,听过山林中群狼的嚎叫,她见过朱门乞丐饿死于肉香之中,见过豪门公子一掷千金买下青楼头牌一夜。她经常想起梅盛林和羡王,可她并不去看他们,这些思念陪伴着她,像个不言不语的伙伴,她觉得心里很轻快。
后来有一天,她听到一个消息,说羡王死在了南边的战场上。她第一感觉是不信,“南边的战场”,听起来就很不靠谱,怎么会死在那儿呢?后来朝廷的公文下来了,羡王确实死在了“南边的战场”上。
感情像是一时间跟不上来似的,她居然不觉得悲伤,反而感到荒谬,眼泪都流不出来。
之后她照常吃饭睡觉,骑着马儿四处溜达,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忽然想起当初和羡王一起坐在城外的山坡上,那是一个很适合放风筝的日子。她突然难过得透不过气,心紧得几乎无法跳动,她蜷缩在潮湿的草地上痛哭起来。她终于明白,原来死亡意味着再也不能相见。她再也见不到梅盛林,也再也见不到贾越衡,亏欠和恩德都像风一样吹走了。
又在外游荡了一年,她觉得累了,想回家。于是老天爷让她遇上了古越衡。
“我以为你死了。”她说。
“我也以为你死了,”他说,“你好狠的心呐。”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相互看着。他穿了一身平民的衣裳,布衣,灰色,头发拿布条扎在头顶,两边额角垂下几缕发丝,脸上冒着青青的胡茬,眼睛里再也没有王爷的威仪。她是江湖女子的打扮,干净利落,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露出雪白的脖颈,眼睛里活跃与平静并存。
他朝她远远的伸出一只手。她看一看那只手,又看一看他,有些看不透他的意图。
他的手忽然有要放下的趋势,她心里一慌,跨出一步双手去握住它,下一刻便被人整个地拉了过去,和一副厚实的胸膛紧紧相贴,彼此都心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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