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谣空站在窗边看了片刻,发现天亮的速度比平时要快许多,还疑惑了一下,不过转瞬他就反应过来,他们这会儿正往玉凰山方向飞。
玉凰山是四境中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所以才能成为凤凰一族的栖息地。
接近两夜没怎么合过眼,他多少有些困倦,却完全不想去休息。
最后他在晨光倾泻而下的时候抬起衣袖,取出了被他小心笼在其中的花。
花躺在他掌心,小小一朵,安静美丽,完全瞧不出任何危险之处,和她化出人形时一样。
可就是这朵瞧不出危险之处的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不费一刀一剑,令一只能在魔族中排至起码前五的魔灰飞烟灭了。
虽然单纯从修为上来说,齐谣空和不受伤时的叶槐序都有这个本事,但那终究和她不是一个方式。
何况就算是他,要斩杀那样一只魔,也必得耗些力气。
不论是作为正道之首,还是作为答应了会照顾保护她的人,齐谣空都无法对她这足用可怕形容的本事视而不见。
他见多了风浪,倒不至于真的被骇住,可他担心她。
担心那些被她吸收的魔气终有一日会对她产生影响,令她也失了神智,再无法眨着眼唤他一声掌门哥哥。
今夜叶槐序指责他失了分寸,他否认了。
可否认过后,他也忍不住扪心自问,事实当真如此吗?他当真只是因为长辈托付才如此紧张她吗?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再抬眼望向窗外的时候,他发现天空已经大亮,而他干涩的眼眶被这么一照,不受他控制地涌出了些泪水。
微咸的味道被风吹开,令躺在他掌心的花颤了颤。
“阿鸢?”他再度轻唤了她一声。
回应他的一片颤得更厉害的花瓣。
好一会儿后,他听到熟悉的细软声音响起:“掌门哥哥……”
齐谣空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她大约不习惯这样同他说话,主动挪出他掌心,摇身幻出人形,方才继续开口:“我之前睡着了吗?”
“是,你耗费太多精力帮我们寻魔族,累睡着了。”他如是回答。
“那你们最后抓到了吗?”她立刻紧张起来,“我有没有耽误你们?”
齐谣空摇摇头:“没有,我们抓到了,也拿到了宿羯想要的东西。”
这答案让她瞬间放松下来,拍着胸口道:“那就好。”
和叶槐序不一样,她对宿羯想要的东西完全没兴趣,甚至没问一句是什么。
对她来说,正魔矛盾这种事太遥远了,这趟愿意强打精神匆忙赶至西境,不过是为了帮他罢了。
齐谣空从前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听她半句都没有再问,反而还高兴地看起了窗外的风景,才陡然惊觉。
但这也不能怪她,他想,从化形到现在,就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到玉凰山。”他说,“你可以再去休息会儿。”
“那掌门哥哥呢?”她侧首望向他,忽然目光一顿,旋即抬起手,覆上他的眼角。
“这是……”微凉的指尖停在那没有动,像是在确认什么,“眼泪吗?”
“困出来的。”从眼尾传来的触感分明很凉,他却觉得烫得厉害。
鸢罗对此毫无所觉,听他这么说,立刻抿唇道:“掌门哥哥才该去休息啦。”
齐谣空:“你也没睡多久。”
她唔了一声,说那我们一起睡嘛。
齐谣空:“……”
他倒是想教育她别这么说,可想到要解释为什么又犯了难,最后干脆绕过这句话不谈,只道:“上楼吧,我替你寻间空房。”
她听话地跟上,看他动作熟练地操控蜃楼的阵法,忍不住问他:“掌门哥哥很熟悉这里吗?”
他点头:“有段日子经常与槐序比试,便也经常来,不过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鸢罗心想,那岂不是当上昆仑掌门之后就没怎么再来过的意思了?
不过也对,昆仑掌门那么忙,有时甚至一天下来连口水都喝不上,哪还能得闲上蜃楼来。
回忆起自己还在昆仑的日子,鸢罗发现大部分时候,她见到的齐谣空都是微皱着眉满腹忧思的模样。
可事实上,他的年纪在修者间算是极年轻的,他只是背负了太重的责任,有太多事要思虑。
鸢罗对这些很是懵懂,但听他用藏着怀念的语气提起二十年前,也可以想象,那对他来说必定是段轻松许多的时光。
察觉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齐谣空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他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偏头问。
“没什么。”她笑起来,“就是很想知道掌门哥哥二十年前是什么样的。”
她平时好奇的事多了去了,这会儿说出这句话,倒也没让齐谣空多惊讶。
但齐谣空没有顺势给她讲从前,而是指了指房内的牙床和声道:“你还是先休息罢。”
“那你也去。”她还没忘记之前的对话。
“好,我就在隔壁,你不用担心。”
这回鸢罗应得有些含糊,好在应完就乖乖进了房间。
齐谣空替她带上了门,转身进了自己从前常住的那一间。
闭眼躺下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了一片紫色,但困意来势汹汹,令他疲于睁开眼确认,他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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