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百府时,天公不作美,太阳隐没于厚重云层中,一时竟又生出许多寒意。
今日除夕,麻世金在宫中当差,一时无法回来,百里清夫妇多有遗憾,却也兴致勃勃的着人准备晚宴。
百里虞扬回道屋内,褪去披风,将买来的两样东西放置在案桌之上。
夜间晚宴,百府只他一子,又无其余老人,因此年宴便只得百里清夫妇与他三人。
麻世春因弟弟在宫中当差无法回府团聚,颇多感慨,见此便朝百里虞扬问道:“前段时日到府上的那位姑娘呢?怎的不将人请出一道团年。”
那女子是不久前被麻世金带入府中,说是故人之女,她只在那女子初入府时见过一面,其后便很少瞧见。
此时年宴,虽麻世金未有出席,但未免怠慢,也应当将那女子请出。
百里虞扬缓缓摇头,道:“她身子未有好转,又喜静,待她身子好转,舅舅亦休假回府,届时自会替你二人引荐。”
麻世春见此便不再多问,她年少时吃了苦头,身子亦不好,以至生下百里虞扬后便再无子女诞下。因着弟弟在宫中当差,职位颇高,她依仗着这一点亦不准百里清纳妾,以至于每年年宴若麻世金不归,府中便只得三人。
以往还不觉得寂寥,此时百里虞扬年长,她便打起了心思,试探道:“今年春试后你年纪也到了,可有中意的女子?”
百里虞扬有些不喜,神色却也平静,“如今还未至春试,且春试后还有殿试,未入朝堂,前途未知还是莫要考虑这些了。”
百里清同他一道想法,因此也出言附和。
晚宴过后,百里虞扬陪同父母微微聊了一小刻便告辞离去,他回道房间,想起方才母亲所言,便取了今日买来的东西去了西苑。
走在长廊下,夜空落下雪花,今日年宴四周少有仆人出没,至得西苑主屋前,见屋内灯光大亮,他伸手叩击着门扉,三下后,听得屋内女子询问之声,“谁啊?”
“是我,虞扬。”
门被女子从内打开,正是两月前于玉芙宫被献文帝打杀的古旭。
彼时她被侍卫压出屋外行刑,麻世金将其救出,偷送至百府住下。经此一事后,她便很少露面,只偶尔在西苑的花园中见着她身影。
今日除夕,丫鬟奴仆亦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团年,只她一人待在屋内。
屋内摆放着数盏蜡烛,因此很是明亮,百里虞扬收回探向屋内的目光,垂眸看着古旭轻声询问道:“今日除夕,可用过晚膳。”
“用过了。”
“屋内为何摆这么多蜡烛?”
古旭回身看去,轻声道:“我是在守夜。”
在幽都时,古旭一家便有除夕夜守岁的传统,家破后,她居于东宫,每年亦会在除夕当夜守岁。
每年此时,小黑屋中灯火通明,她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熬夜至天亮,待得翌日清晨,陆盛会来敲她房门,邀她一道用膳。
说起来,这些年除夕夜他们虽未一同守岁,但每年的第一顿饭总是一起吃的。
早膳后,她通常会有些困乏,于是回道房间睡上整整一日。陆盛则去慈宁宫陪同太后或献文帝等,他年后第一天总是十分忙碌的。
想到此处,古旭有些失神。
屋外风雪大作,寒风涌入房内,烛火晃动,竟是有些晃眼。
她背对着烛光,微垂着头颅,眼前突然出现两样物事,是今日百里虞扬在街上买的孔明锁与拨浪鼓。
她抬起头来,目光疑惑,百里虞扬轻声道,“今日走在街上见着,便随手买来,想着你或会喜欢。”
这两样都是逗弄小孩的玩具,古旭只幼年时玩过,她伸手接过,指腹不经意触及百里虞扬掌心,指尖微凉,透着寒意。
百里虞扬这才想起他二人已在门口站了许久,于是垂眸,轻声道:“一人守岁太过寂寥,可需我令仆人前来陪你。”
这两月,古旭很少说话,又没什么架子,百里虞扬知晓,西苑的仆人是不怎么听她话的。
他对此十分清楚,却未插手这些事情。
古旭摇头,“我一个人守夜便好。”
她之前受伤,在床上休养了半月,好转后,人清瘦不少,即便这之后好生骄养着也未见她长多少肉。
她的脸部轮廓日益清晰,一举一动皆透出不自知的艳色。
百里虞扬忽然想到,她如今十六,已是婚嫁之龄。
随即,孟泽言白日的浑话再次在脑海中出现,‘她长的倒挺漂亮,白便宜那两父子了。’
她被献文帝宠幸那夜,本是季临渊当值,但那夜他有事离去,麻世金便替了他的差。也因着献文帝要用破腹之法杀死古旭,麻世金想到古旭幼年之事一时心软,便伙同心腹将她救了出来。
其实,据麻世金说法,她若听话一些是不至如此的。
百里虞扬想到此事,忽然弯了嘴角,轻声道:“我家中并无守岁传统,有些新奇,不若今夜同你一道。”
古旭想了想,便也打开房门邀他进屋。
两人朝软塌走去,一侧的窗户未阖拢,能瞧见外间缓缓落下的雪花。院外种植的腊梅此时开的正欢,丝丝缕缕的幽香携裹着寒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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