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记忆很大程度会伴随人一生,古旭想,她的幼年被划分为两半,一半在潮湿阴沉的幽都小宅度过,一半在东宫。
两者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前者,她家破人亡,亲自目睹欧阳澜的死状,后者,她被献文帝下令按在春凳上破膛开肚。
像是被人宰割的畜生!
古旭将头靠在门扉上轻轻抵着,门外曹方又在训人,“你们动静都小点,别吵着高阳了。”
有仆人被这从天而降男不男女不女的丑东西训怒了,撂下手中灯笼道:“若按照以往的情形,这时候高阳小姐早该醒了。”
“胡说,她第一喜欢睡觉,第二嘛…就是喜欢我。”
他这话说的大言不惭,一点也不害臊,古旭听着不由的笑出声来,门外曹方耳朵尖,立刻抖擞起精神一把将门拉开,“唉,你原本醒了躲门后偷………”
古旭在门开的瞬间,身子倾斜倒了出去,曹方险险接住她,先是闻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随即被她满头侵染鲜血的纱布震住。
“你这脑袋怎么回事?”
他伸手一摸,见血依旧温热,便吓的哆嗦起来,“大夫,快找大夫来!”
古旭在曹方的怀抱中摇摇欲坠,她勉强撑起眼皮,仰头看着长廊上方挂着的一盏盏灯笼,突然想起昨夜陆盛的话。
‘古旭,你最近一直头疼,可能是你要好了’
可什么情况才叫好了!
她现在很难受,浑身被一种想杀人却无能为力的颓废感侵蚀。
这不算好了,只能说是才开始!
古旭再次醒来时,耳边是大夫苍老的声音,他在试图解释,“这位小姐流了这么多鲜血应当是伤口因药末的缘故微痒,她夜里睡觉又不安稳,自己把伤口扯开了。”
曹方回嘴,“你这话说的轻巧,全是我们高阳的错,你怎么不说你身为大夫都不提前告之一声,这般她睡觉时令人在一旁候着,也不用流这么多血啊。”
“她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如今流了这么多血,那得傻成什么样啊?你们一个个的,不仅仆人欺负他,连你这个大夫也轻视她。”
这么多人中就他扯着嗓子一口一个傻子的叫,其余人平日终归会顾忌一些,没人如他这般口无遮拦,但愈是如此,院中的仆人愈是被曹方训的脸红耳赤。
“够了………”
闻声而来的百里虞扬轻声斥责,他走近附身去探古旭,被曹方扯住手臂阻拦,“你可别想占我家姑娘便宜。”
百里虞扬低头看着被曹方握住的那只手臂,眉目微垂,沉声道:“放手。”
曹方被唬住了,立马没出息的松开手。于是百里虞扬便伸手在古旭额间探了探,随即道:“让她休息,你们都出去。”
那你呢?
曹方本想再问,却被他身侧的青衣,罗杨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提了出去。
屋内,古旭闭着眼尽量让呼吸均匀,眉心处忽然一凉,却是百里虞扬探手轻轻压了上来,瞬间,一股微弱的刺痛感传了出来,她未做好准备,不免轻呼出声。
百里虞扬收回手,淡淡的看着她,“既然醒了为什么要一直装睡。”
脑海中,麻世金的身影缓缓浮现,有他在幽都时假作夫子的情景,亦有他带队巡视皇宫的背影。
古旭打定主意,鬼祟的睁开眼,先是裂开嘴角笑了下,随即神秘兮兮道:“我在吓唬曹方啊。”
她用力扯开嘴角,笑容不太自然透着傻气。
是个漂亮的傻小孩。
待发现百里虞扬额头上包扎的纱布,她便伸手摸了上去,懵懂问道:“这也是你自己砸
的吗?”
“你昨日不还说要对自己好些吗?”
百里虞扬安静的看着她,忽然一把握住她探来的右手,低道:“高阳,我对自己一直很好。”
他这般自私自利的人,怎会薄待自己?
他深深吸气,心知计划在稳步进行,她一时并无危险,却仍旧有些难受。
古旭不解,试图将手收回,问道:“曹方呢?”
百里虞扬看着她提起曹方时亮晶晶的眼眸,忽然问道:“他说你第一喜欢睡觉,第二喜欢他,那你第三喜欢什么?太子吗?”
古旭皱眉,鼻梁上多出几条纹路,她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纠正道:“我不喜欢陆盛,他老是骂我,我第三喜欢的是一颗石榴树。”
“你喜欢石榴树?”百里虞扬弯着嘴角,问话稍显幼稚,“是喜欢花还是果子?”
古旭凝眉不解,强调道:“我喜欢的是树啊………”
她见百里虞扬一脸平静,双眸深深的望向自己,便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道:“这…不一样吗?”
她失血过多,面目愈发苍白,可饶是如此,依旧十分美丽。
这般懵懂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其实不该出现在她这张脸上,这很容易让面对她的人产生一种深藏于心的暴虐感。
她是任人摆布,随意宰割的。
陆盛或许也是如此想的。
“不,一样的。”
百里虞扬伸手扣住古旭腰身,他想,陆盛这般城府颇深的人是不是便是在这种时刻爱上古旭的,不计较她是个傻子,甚至在心中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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