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献文帝而言,不仅是儿子。
此刻,或许是见陆盛不顾一切的拥护一个初见的少女,献文帝忽觉自己待陆盛实在太过苛刻。
父子之间,终究有一丝情谊。
这丝情谊,因陆盛年幼,加之他方才未有一丝迟疑的举动,最终被触动开来。
皇家斗争中,向来不讲究情谊二字,但人心是肉长的,某些时刻,那微妙的情绪会使人心转变。
百里虞扬被父亲护在身后,他沉默的看着献文帝抱着昏死过去的陆盛疾步离开,目光随即落在席上众人脸上。
赵覃父子与众将士协助御林军督查四周,神色严肃。
孟泽言一脸慌乱的躲在自家护卫的保护圈中,不时查看四周景象,显然被方才那一幕吓的不轻。
他垂下头,看着掌心中那团晕染开的墨色,忽然觉得这颜色格外刺眼。
一番搜查下来,除去那名自杀的侍卫,再无其余收获。
群臣被一一放行,百里虞扬随着父亲步行离去,行至长清门后,方可乘坐马车。
四周群臣接头交耳,神情警惕而怪异,慈康宫这一番变动显然搅动不少人心。
百里清为官清廉,未结交党派,因此无官员上前询问。他携子进入马车,催促车夫快速使离,随即神色忧虑的自言自语道:“不知太子伤的如何,我见圣上表情急切,或许情况不太乐观。”
“他会死吗?”
百里虞扬仰头,神色在马车内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百里清皱眉,呵斥道:“不可胡说!”
百里虞扬偏过头,似在赌气,可观他神色毫无波动,平淡的近乎乏味。
他沉静的一字一顿道:“父亲,你说太子如果今夜身亡,朝中会是何种格局?”
“虞扬!”
百里虞扬紧抿着嘴唇,刻意忽视百里清愈发严厉的目光接着道:“若他今夜活下来,你说他和皇上的关系会回暖吗?”
***
陆盛被献文帝亲自抱至寝殿,放于床榻之时,太医院众太医已被宫人催促着赶来。
陈太医并非太医院首席医师,因其多年来负责治理太子外伤,此刻便被宫人请至陆盛跟前。
经过献文帝身前时,他忽的顿住脚步,紧盯着他染血的胸膛急切道:“皇上可是被贼人刺伤,这得赶紧处理。”
献文帝垂头,发现方才抱着陆盛时外裳被他流出的血染透。
浸血的衣裳被夜风一吹,变得湿冷,他缓缓摇头,沉声道:“朕无事,去看看太子。”
曹方跌跪在地上狂哭,被赶来的陈太医大声呵斥方才变作抽抽搭搭的小声哭泣。
他眯着眼睛去看陆盛惨白的脸,忽然发觉这模样和古旭死去的弟弟神色一致,一时又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余光中,太后忧心忡忡的走近,因着陈太医正与另一名太医合力处理陆盛伤口,她不好出声,只安静的看着这个孙子。
赵焕茹被太后亲自牵着,也来到近前查看,她不敢看那血淋淋的伤口,便垂下眼,伸手轻晃太后粗粝的手掌,问道:“奶奶,太子会没事吗?”
太后未说话,只轻轻颔首。她便不在多问,只安静的看着被太医包围的陆盛。
因寿宴上突生变故,赵覃父子奉命加强皇宫及京都片区的守卫,将一切安排妥当,想起小女还在宫中,便派了人前来接她回府。
彼时她正随众人一直候在献文帝的寝殿内。寝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空气中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赵府仆人前来接她,她摇头不走,执拗的等着原地。
仆人无奈,只得退居一侧安静等候。
长夜漫漫,她最终熬不住睡倒在太后怀里,直到被太后轻轻唤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惊醒问道:“太子醒了吗?”
太后表情不如之前沉重,道:“盛儿未醒,但太医说过已无大碍。”
她转头看向被派来接赵焕茹回府的仆人,道:“此时夜深,未免奔波,便让你家小姐睡在我宫中。”
仆人颔首称是,转身离去。
献文帝见太后一脸疲态,亦是心疼不已,上前道:“盛儿已无危机,母后还是早些歇息。”
太后年纪大了,疲惫的点头道:“嗯,是有些累了,这里.........”
“母后放心,朕会让太医都守在这,不会出事的。”
太后这才放心的牵着赵焕茹离去,出门之际,赵焕茹回头,发现陆盛安静的躺着,一点生气也无。
皇宫一片混乱,东宫亦然,资历老的宫人主动出门打听,只得到太子伤重及刺客身亡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
太子寝殿灯火通明,有信佛的宫人跪于门前双手合十祈祷,寄希望于自家主子安然无事。
寝殿侧后方,小黑屋中蜡烛燃尽,最后一点光亮消散,屋内漆黑寂静。
古旭将脸贴在地面上,安静的等着曹方来拉她出来。
等的无聊了,她便伸手去摸前段时日偷藏在床底的小包裹,里面是离开幽都时收拾的换洗衣物和欧阳澜留下的几支朱钗,都不值钱,但她还是紧张兮兮的将包裹藏入床底,也不知在防备着什么。
她等了许久,睁眼熬至夜色消散天欲晓,曹方还是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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