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旭见麻世金笑,自己也跟着笑,眼睛弯成一条月牙缝,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微微鼓起,看着很是喜庆,像是年画中扎着两个小辫的娃娃。
*
七日后。
一辆朱红色马车进入京都,径直朝皇宫深处驶去。
马车内,古旭表现的如同一个寻常的孩童,一直探头朝外看,每当看着新奇的事物那脖子伸的便更长了。再者她不仅自己看,还要抱着弟弟一起看,只可惜弟弟太小,一路都在睡觉,根本不理会姐姐的好意。
他们一行人到达皇宫时,正是午时。
京都与幽都虽相距不远,但气候却是两个极端,初春,幽都尚且潮湿黏腻,京都却已是明媚而清朗的天气。
午间的阳光明媚透彻,打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反射出的光泽给四周的空气都笼罩了一份淡粉色的错觉。
古旭下车后,不停的朝四周张望,她对皇宫中金碧辉煌的一切十分感兴趣,但又不想离弟弟和麻世金太远,便一直绕着麻世金转圈,将肉眼可及的地方都看的清清楚楚。
麻世金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此时看古旭不是看一个人,而是看一颗脑袋,一颗随时落地的脑袋,不过深究下去,自己也不比古旭好上多少。
现在他两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
宫门后早已有人守候多时,着一身黑蓝相间宫衣的太监总管魏山快步上前,将目光落在古旭以及被奶娘抱着的婴孩身上。
魏山是自小跟随在献文帝跟前的人,如今已是四十有三,或许因着除去□□的缘故又或许是在女人堆里待久了。魏山皮肤光滑细腻,身上的阴气也较他人重上许多。只魏山这人比之麻世金聪明狡猾,无论待何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但私底下如何他人却是不知的。
只麻世金知晓,在宫中这十多年,死在魏山手上的人都快将京都的街踏平咯。
麻世金见魏山一个劲盯着古旭,古旭也傻乎乎的和这死太监对视,他心中一个激灵,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低声恭敬道:“魏公公,请问皇上现在何处。”
麻世金是御前带刀侍卫,这件事发生前也是献文帝跟前的红人,而魏山是宫中太监总管,按说两人地位相当。但麻世金脑袋不够灵光,被魏山阴了好几回,再不敢轻视此人。
平日里,两人一同侍奉在献文帝跟前,他是不会主动与魏山交流的,但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不得不低头。
魏山收回打量古旭的目光,笑眯眯道:“世金何必如此客气呢?你这一趟去了快一个月,怎的见面便如此生疏。”
魏山皮肤细腻,但人十分干瘦,一笑起来,脸上的皮松松垮垮的,堆在了一起,让人十分不舒服。
麻世金在一旁陪着笑,也不知道回什么。只听魏山接着道:“只此刻你们回来的不巧,就在一刻钟之前,太子犯了错,圣上大怒,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处罚太子呢,”
麻世金心一直悬着,此刻也没好多少。
太子犯错的时候多了去了,严重的时候能把献文帝气吐血,饶是这样,这太子之位还不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也不看看这太子是谁生的,那可是孟家嫡女,当今的皇后肚子里蹦出来的。
当年献文帝谋朝篡位时,一半的兵力都是孟家借的。
这死太监话说了一大堆,没一句说道点子上的。
麻世金在一旁诽腹半天,魏山方才慢悠悠道:“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待会见了,可得当心莫触怒圣上。”
说着,魏山方才一甩手上拂尘,矜持的昂着脖子在前方带路。
此时,日头已经高了起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四周的宫墙随着古旭的深入愈发高耸起来。在某一刻,宫门在众人身后阖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古旭被这声音惊了一跳,茫然回身四顾。
麻世金见此轻轻牵动她的小手,晃了晃,沉声道:“古旭,走吧。”
古旭懵懵懂懂的点头,被麻世金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走着。
一行人还未及进得御书房,便听见一少年极其夸张的哭叫声,魏山止步,转身示意身后众人立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进了御书房禀报。
御书房前方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阶梯,正好让等在下首的众人看不清里面情形,古旭本被日头晒的头昏脑涨,此时听得少年的哭叫声,立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古旭虽是个傻子,但从未被人恶语中伤过,甚至这十一年来,连一句重话都未受过。她一直呆在古府,很少出门,少有同龄朋友,因此除去幼弟的婴孩哭泣,她从未听过如此夸张且肆无忌惮的哭叫声。
她一时好奇,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御书房看去。但她个子实在太矮,什么都看不见,便只得放弃,转身走到奶娘身旁,仰头看着高自己不少的奶娘,伸手扯了扯她衣角,轻声道:“弟弟,要看弟弟。”
……
御书房内
太子陆盛跪在地上,嚎啕哭叫,眼中却没什么泪水。
献文帝立在他身旁,于是他一边扯开了嗓子哭叫,一边偷偷瞅献文帝的脸色,还未看清,冷不丁背上又挨了他父皇一鞭子。
这一鞭子献文帝用了十足的力道,陆盛朱红色外裳瞬间裂开一个口子,他痛的不行,这下,却是咬紧牙关,再不肯哭叫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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