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终于不再挺了,甩着头爬起来扑进惠圆怀里,你,你怎么才来?没眼泪,只是红着眼眶,惠圆看她瘦了很多。
他们打你了?室友点头,抬起胳膊让惠圆看。惠圆给她轻轻放下,拿过让她闻的桔子给她吃。
想不想回家?
室友瞅了瞅门外,迟疑着点头。你,行吗?
惠圆轻轻笑着,又剥开一个桔子,先扯了一瓣塞进室友的嘴里。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吗?
室友想了想,咽下桔子说,没忘。他们说我是个疯子,不听话,给我打针,我不让,他们就打我,把我绑起来。泪,终于掉进了桔子壳里。惠圆上前抱住她,悄悄地说,我们逃走,好不好?
室友抬起透亮的双眼。能行?
你觉得病好了吗?
我没病。室友无奈又凄凉。
我知道你没病,是他们病了。
圆圆,室友张开手臂,把惠圆反拥住了。我们离开这儿吧。去你老家。
你喜欢我老家?
你以前说过你老家好山好水。
我以前是想着等这边事了了,带你回老家种田的。可现在不行,老家那边也污染了。
怎么污染了?水被下毒不能喝了吗?
不是,是人也得了传染病。惠圆低头抿了个瓣桔子。
那你想去哪?我听你的,我跟你去。室友又偷偷瞧了瞧门口,并试着自己站下病床,够她自己的鞋子。惠圆没有帮她,让她自己够。
鞋子穿好,室友想去上厕所,惠圆让她自己去,室友把桔子皮放惠圆手心里让她捧着,她跑了两三步,回头看看,惠圆没动,她飞快地朝厕所跑去。
医院同意让室友出院。她这类人属于“惯犯”,只要情况好转,自己能控制下,院方也希望家属配合着引导“病人”自愈。
室友又得以见天日,开心得像只麻雀叽叽喳喳。惠圆让她穿上了大棉服,到了便利店取出寄存的一个行李箱递给她,叫了一辆车,室友一路都在剥桔子吃,吃了七八个,惠圆不让吃了,怕她一会在车上折腾。
室友很听话。一路上挽着惠圆的手。
她第一次见高铁,新奇得不行。惠圆把车票递她手里。室友瞪着眼,惠圆说,去你想去的地方,离这越远越好。要好好活着,等我去找你,嗯?遇到对你不好的人,要知道保护自己,碰到坏蛋,找警察,懂吗?
室友说懂。她问惠圆你要去SHA人了吗?
惠圆说,不,我回去帮你拿毛衣。室友掀开大棉服,里面套了件绒衣,她说,你别回去,我不冷。
惠圆笑笑。室友的泪像断了串的珠子,此时汹涌。圆圆,你别回去,我害怕。
惠圆上前摸了摸室友的脸,长大了,不怕了,一个人能行了。吃得棒棒的,过得好好的,等我去炫耀。
室友抹了两把泪,上车前又抓住惠圆使劲沉了沉。
没有“再见”,室友趴在窗上,惠圆看见她张着嘴,只是高铁车内也开着空调,她看不清室友的嘴形。
惠圆沿着“EXIT”的绿标往下走,她想起上次这般感觉是什么时候?是她刚来历城那一年,她考上了大学,郎中让她坐火车。她不舍得坐,郎中说火车安全,你想就去坐。惠圆就任性了一回。
当时心情很激动。
而今,她做了件好事,心情却一点也不高兴。出口在地上,坐了电梯上来,有个人正在卖花。花不新鲜,不知道攒了多少天了,惠圆掏五块钱买了枝玫瑰,一边走一边把下枝弯断,刺很多,扎到了手,她找了找,拿出指甲剪只剪得剩个花苞,拔掉外叶,又拔掉两片发紫的花瓣,插在了头上。路过麦当劳的大橱窗,惠圆对着发亮的镜片照了照,很满意。
她坐2路公交回去。2路是沿海线,人很多。挤来挤去中,惠圆护着头发,很多人看见了,都不免多看一眼。一只花,就值得这么多人回眸,那么,一个人呢?
惠圆轻轻笑。不知是人映花,还是花映人,连同车的人都觉得昔日污浊的公车内,有暗香在浮动。
莲藕又去了趟大宅,芍药已经被罩进了草棚里,看不见什么样子。这次,她没什么东西可上交的,只是照例说了说,也说了白毛女,说她还小,还不太懂得怎么伺候封锐。主人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莲藕有些疹得慌,这屋子里也不怎么通暖气一样,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莲藕现在的座位已经能抬起头挺起胸了,她却还保持着第一次来时的谦躬样,她也一度让主人有了错觉,佣人悉悉窣窣的,穿了件碎花的衣裳,莲藕眼梢看见了,想称赞,又闭上了嘴。
封锐说,主动说的话,都是废话。
莲藕记得。所以一杯茶在手里,左旋旋,右旋旋,等到凉透了,茶杯也未干。
这是大家庭的一种素质教养,莲藕在慢慢地学着。
出了门,佣人的衣着景象不知怎么地一直在莲藕脑海里挥之不去。莲藕想,平素是她太大意了,一直觉得不相干的人也不会去注意,佣人竟然也算是个可人儿。
为何心甘情愿地将大好年华浪费在这死人般的宅第里?
这般一比,莲藕心里又轻快又乐,她前半段不光彩,可现在,她是饱满的,有光泽的,生活的质量也是有的,重要的,她还有“爱”。这种世界上最奢侈的物系,她吃得到,摸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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