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狗汪汪直叫,透过了听筒,从堂哥身边传到蒋峤西的耳朵里。
蒋峤西忽然觉得非常难过。
“Lassie 想你了。”堂哥说。
“我也想她。”蒋峤西说。
“在群山那边抓紧学习,”堂哥说,“只有这样,你将来才能做你想做的。”
也许是蒋峤西一直沉默。堂哥试探着问:“群山那个地方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峤西直言不讳。
堂哥一愣:“那……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吗。”
蒋峤西顿了顿:“没有。”
第二通电话来自省城实验附小教师办公室。蒋峤西背上书包,已经打算出门去上学了,他父亲又叫住他,问他用不用司机送。
座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蒋峤西!”打来的是蒋峤西以前在实验附小的同学,一个男生,叫费林格,“终于能给你打电话了!你在群山的新家才装上电话线吗?”
蒋峤西也不说话,他听见电话里头乱糟糟的,像是有很多人围在那边。
费林格说:“哎,你们别挤啊,岑小蔓……岑小蔓!你不和蒋峤西说话啊?”
蒋峤西握着手里的听筒,时间过去,一分一秒。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声音凑到电话跟前来。
“蒋峤西……”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很文气,“你什么时候转学回来?”
父亲这时说:“你的小朋友们来找你了。”
蒋峤西抬起头,透过客厅外那扇纱窗门,他看到余樵、蔡方元几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他家门前,一人一纸盒牛奶喝着。
“我也不知道,”蒋峤西对电话里以前的同学说,“我先上学去了。”
余樵站在外头,见蒋峤西出来了,他嘴里叼着牛奶吸管,冲他抬抬下巴,示意蒋峤西看隔壁。
林其乐家门敞着,从里面传出哭声。
“我不要……”是林其乐在嗷嗷地哭,哭得撕心裂肺,“不要拆工地……”
林爸爸忍不住笑,哭笑不得,在屋里劝她。
“樱桃,这片工地啊,本来就是为了在群山建设电厂才盖起来的。等电厂建完了,叔叔阿姨们就要到下个工地去建电厂了,爸爸妈妈也要去。大家都搬走了,这里不就没有人住了吗,肯定要拆掉的。”
林妈妈说:“好端端的,你和她说这个干什么呀!”
林爸爸说:“闺女问我,我总不能说假话。”
蒋峤西走到了林其乐家门前,他看到林爸爸穿着素朴的工作服,蹲在了林其乐的面前,他双手扶住林其乐的手臂,让林其乐站更稳些,他笑着,看林其乐哭红了的脸和一双湿眼睛。
“到时候咱们和叔叔阿姨,一块儿搬到新工地去!”林爸爸轻声对她说,“还有新的工地住呐。”
林其乐听着,哽咽道:“新的工地也有余叔叔吗?”
蒋峤西听见余樵从他身边嗤笑一声。
林爸爸说:“当然有了!到时候他要是不来,咱们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你怎么不来啊!我们都搬来了!”
林其乐咬着嘴里的牛奶吸管,背着书包,凑合系上红领巾,和以前一样走在“小四人帮”的最前方。
如今蒋峤西也在,变成“五人帮”了。
蔡方元问蒋峤西,昨天林其乐是不是领着他满大院转悠去了。
蒋峤西点头。
也许昨夜在路灯下面,蔡方元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了。
谁知蔡方元说:“我就知道!咱们院儿每新来一个小孩儿,她就上赶着去给人家当导游,也不问问人愿不愿意——”
蒋峤西听了这话,还和蔡方元他们一道往前走。他抬头,瞧见前面林其乐的背影。
林其乐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小裙子,是和昨天不一样的裙子。她红领巾下面有条红绳,挂在脖子上,红衬着白,十分显眼,是琥珀的细线。
她两条马尾垂下来,在肩膀上来来回回晃,和她这个人一样,是很不安分的。
蔡方元说:“我刚转来那天,大中午的,晒死了!她还走那么快!”他嘟囔着,“走了一中午,把我累的……”
到了学校,蒋峤西在第一节 课前就被叫到校长室去了,校长让他今天找时间过来重新考试,好让四年级的老师对他的学习进度心中有数。
别的学科不知道,四年级一班的数学老师对蒋峤西的数学水平已经相当了解。蒋峤西被叫到黑板上做题,老师本想去下面溜达一圈,一只脚刚走下讲台,蒋峤西就已经把正确答案写上了。
相比之下,班上的音乐课代表林其乐就十分够呛了。她握着粉笔头,在讲台上姿态非常认真,耳朵却竖起来,听背后的动静。
“五!”蔡方元坐在下面用气声说,“林其乐,五!”
林其乐终于听见了,也不管题目是什么,她连忙在括号里写“5”。
余樵说:“六!”
杜尚用数学书掩住嘴:“别听他们的!七!”
“八!”蔡方元紧着跟上。
在数学老师一声咳嗽下,底下同学全捂着嘴不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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