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桃的脸靠在他胸前,不知是为了什么,因为难受,还是因为塞满心脏的幸福感,她泪流不止。
林樱桃半夜醒了,她迷迷糊糊,一睁眼,先闻到自己头发上甜腻的香气,然后便是蒋峤西身上熟悉的气味。林樱桃浑身没力气,被一条薄被仔仔细细地裹着,特别暖和。林樱桃转过头去,她看到蒋峤西就在她身边,面朝着她正睡着,还把一条胳膊搭在林樱桃的被子上。
蒋峤西睡得很沉,他的肩膀宽阔,挡在林樱桃身边,不会让她掉下去。
只不过相隔了半个夜晚,林樱桃此刻再看蒋峤西的脸,便不是看一个可以轻易说再见的人了。
回想起昨夜,林樱桃现在还有点晕晕的。她只记得一开始很疼,后来没有那么疼了。中间她靠在蒋峤西怀里,喝他买回来的冻鸳鸯奶茶。蒋峤西问她,还疼不疼。其实还是疼,倒不像第一次那样疼了,但林樱桃学着坚强,她不讲。
林樱桃觉得很惋惜,她买的蕾丝衣只穿了一次就坏掉了。“好贵,”她对蒋峤西说,“你一点也不知道爱惜……”
蒋峤西笑了,他好像心情很好,他吻林樱桃的脸,任她批评。
林樱桃觉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心酸家庭主妇,嫁给一个不知生活有多难的男人。
她可能是被蒋峤西抱着睡着的,因为她一点儿盖新被子的印象都没有。这会儿,林樱桃睁开眼,脸颊贴在枕头上,她在夜里静静打量蒋峤西的眉眼,看他鼻梁的弧度,还有他的薄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林樱桃大概怎么也猜不到,长大以后会被他这样亲吻。
林樱桃猜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她依偎在蒋峤西身边,等到她再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蒙蒙亮的。林樱桃睁开眼,她一时没分清这是清晨时分,还是她睡过头了,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傍晚。蒋峤西也醒了,蒋峤西一低头看见她,顺势翻过身来,床向下陷,他和林樱桃隔着被子接吻。
塑料小纸盒掉在床下面,里面一共就五小包,还剩最后一包。蒋峤西一开始忘了,他中途退出来,匆匆把手伸到床下,找到最后一包迅速撕开了。
天已经亮了,窗外的香港又挤满了人流、车流,又是繁忙的工作日。可这与租屋里紧紧相贴的年轻情侣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衣柜后面的大人一直在沉睡着。
林樱桃流出眼泪来,她竭力去呼吸氧气,连这也成了件很奢侈的事。
*
蒋峤西出了租屋的门,他一身是汗,还沾着林樱桃头发里香甜的汗,他赤裸着上身,去浴室里冲澡。
他刷牙,对着镜子,睁开没怎么睡却没有一丝困倦的眼睛,他瞧了瞧自己的脸,然后刮掉半夜冒出的胡茬。
蒋峤西接了一通电话,是堂嫂从医院打来的,说堂哥今天醒来,说话声音比昨天晚上又清晰了些。蒋峤西不禁笑了,他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樱桃,他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带樱桃去医院一起看看堂哥,让樱桃知道这件喜事。
“我们……过上几天再去吧。”蒋峤西说。
堂嫂问:“怎么了吗?”
蒋峤西站在洗衣房里,投了币,把脏床单还有几件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樱桃,身体不太舒服。”
堂嫂担心地问:“不会又发烧了吧?”
蒋峤西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就听堂嫂责怪他:“怎么总是照顾不好女孩子。”
蒋峤西低头看了一眼林樱桃昨天在超市“反复比价”挑选的洗衣液,他等通话结束了,收起手机,挤了一大堆到床单上。
林樱桃还睡在床上,大概真的再也不想理蒋峤西了。蒋峤西想了想,猜她大约十点就会被饿醒。他穿了件外套,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儿家里没有了的东西。
蒋峤西站在路边,把找的零钱揣进兜里。他的烟瘾忽然上来了。
恐怕只有蒋峤西自己知道,他是个瘾有多么大的人。
过去,他习惯了装作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习惯做一个从小就必须对一切快乐幸福不感兴趣,不嫉妒,不抱怨,不去和逝去的兄长争抢的人。
可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蒋峤西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拐过一个路口,去找能抽烟的地方。他回想起他第一次深刻记住了林樱桃这个小女孩,就是因为她问了他一句,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林樱桃一点儿也不在乎蒋梦初,不在乎什么数学成绩,林樱桃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连父亲敷衍了事取的名字,每次提起,都让蒋峤西觉得心寒、憎恨的这三个字,在林樱桃心里都能变成“来自一首特别好听的诗”。林樱桃念它的方法,让人心里不得不柔软。
如果说蒋峤西有什么瘾是戒不掉的,那远远不止是烟瘾这么简单。
蒋峤西买了包烟,他拆开了,拿出一支来放到嘴里,低头点燃了。他长长吸了一口。
樱桃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从一开始就是只属于蒋峤西一个人的,也终将是属于他的。
忽然之间,蒋峤西什么都不想再去怀疑了。
堂哥的病能否治好,他能否有好的未来,他和樱桃能否走下去,他能否给她更好的生活……没有能否,他必须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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