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要想起蒋峤西!”
一句话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蒋峤西他亲我了。2006年11月1日。”
蒋峤西瞬间把这个本子合上了。这时身后门打开,林樱桃抱着两瓶红色的可乐进来。门外冒进火锅的香气,还能听到蒋政低低的话:“我后来去过多少工地,都没再吃过比娟子这个枣面馒头更好吃的了……”
林樱桃用后背顶上了门,她脸上笑着,好像蒋叔叔夸她妈妈手艺好,她也与有荣焉。她没有注意到蒋峤西脸色的变化,塞到他手里一瓶可乐,然后坐在床边打开了自己的一罐。
雪白的泡沫盈盈冒出来,她马上低头对准喝了一口,看她舔嘴唇的模样,还像小的时候一样爱喝甜汽水。
只是她不会再像小时候,夸张地在蒋峤西面前喊叫:“啊!可乐好好喝哦!”
蒋峤西低下头,沉默地看她。
为什么,他不由的想,为什么每次“蒋峤西”伤害了她,又总能很快从她这里得到温暖的,近乎无私的回馈。
林其乐那双樱桃眼睛忽然对上了蒋峤西盯着她看的眼神。
“我给你开。”她说。
她以为蒋峤西是手受伤了,所以连个可乐都没办法打开了。
“你墙上怎么不贴那些画报了。”蒋峤西突然问。
林其乐也抬起头看了看。
“搬家的时候被工人撕坏了,”她说着,把可乐递回给他,“后来就没有买新的了。”
“怎么不买了。”蒋峤西说。
林其乐努了努嘴。“学习重要啊,”她说,“而且,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明星了……”
那个总是喊着做题头疼,哭着要他的作业本来抄的小女孩,已经变成能考上实验南校省招生的“好学生”了。林其乐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对蒋峤西来说,这恐怕是比少女的青春期发育更难以估算的谜题。
林妈妈从外面推门进来,又拿了只碗,看起来是新涮好的一些火锅菜。她端过来:“你们俩怎么还不吃啊,都要凉了!”
蒋峤西忽然低下头,他感觉在娟子阿姨面前都觉得无地自容。
林其乐接过妈妈给的碗,她小声说:“蒋峤西的手包起来了,要不给他一个勺子。”
“行,那我去拿。”林妈妈说。
“不用,阿姨,”蒋峤西忙抬起头,说,“我没什么事。”
林妈妈出去了。他们两个小的坐在一起吃涮好的火锅菜。
“你怎么了啊?”林其乐试探着问。
蒋峤西低头用受伤的手拿碗,另只手拿筷子夹一块总是滑走的鱼丸。
“你爸妈……又不高兴啊?”林其乐问。
“他们就没有高兴的时候。”蒋峤西说。
林其乐说:“你不是考得很好吗。”
“考得好有什么用。”
“什么意思?”
“可能等我三十、四十岁了,”蒋峤西抬起眼,他的眼里泛着平日很少见到的湿润的光泽,“他们还是会认为我这里不行,那里不够,比不上我万一没死的哥哥,蒋梦初。”
他有一张吸引人去凝视他的脸,英俊得不真实。
林其乐把碗筷放下,紧张道:“你要不要看漫画。”
她绕过了蒋峤西身边,蹲下到书柜下层快速翻找:“上次杜尚买的,他们都喜欢看的。”
一本叫做《海盗路飞》的皱皱巴巴的漫画书被塞到蒋峤西手里。
蒋峤西放下碗筷,拿过来随手一翻。这漫画书字好小,一页纸切成四个版面。蒋峤西拉过封面看了一眼:新疆青少年出版社。
“杜尚和余樵他们都看得哇哇大哭!”林其乐夸张道。
蒋峤西说:“那为什么要给我看。”
林其乐站在他面前,笑了:“杜尚说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这个,就可以哭得把什么都忘了!”
蒋峤西沉默了两秒。
“樱桃,”他吞咽了一下喉咙,抬起眼,“你是不是哭过很多次?”
林其乐手揪着睡裤,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林妈妈从外面推开门,撞见两个小孩一站一坐,正在一个谁都不说话的当口。她轻声说:“峤西啊,你饭吃完了吗?”
蒋政穿上外套,走到了林其乐的卧室门外。他眉头皱着,透过门缝,看到林海风的闺女站在那里,而他自己的儿子蒋峤西坐在人家椅子上,有种喧宾夺主的劲头。
“我先回去了,”他对门里说,把烟揣进口袋,“你把饭吃完,帮叔叔阿姨把桌子收拾了再走。”
蒋政沿着楼梯下楼去,点了支烟夹在嘴里。他一直没收到梁虹飞的短信,这么多年的婚姻,让他对梁虹飞什么时候会迸出什么样的骂词,几点会打电话,会发短信,全都了然于胸。
他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走到23号楼下的时候,蒋政嘴里还叼着新点燃的那支烟。他打开楼道的门,楼梯里没灯,他鼻子闻了闻。
他把烟匆匆踩灭了,拽着扶手上楼去。蒋政进了家门,转头看了一眼厨房。“梁虹飞!”他叫道。妻子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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