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希望吧唧了一下嘴巴,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饥饿的感觉了,说实话,真的不是太好。她也不打算起来放水了,重新又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位置,如果这是梦,一半惊喜,一半糟心,此时糟心的饥饿感已经远远压过了惊喜,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催眠,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愈是想睡愈是睡不着,肚子也越来越饿,整个人也越来越难受,不自觉地就咬上了下巴下的被头,顿时一股陈旧发霉的气味充斥了整个鼻腔口腔。
钟希望赶紧松口,手下意识地将被头摸了一遍,棉絮都结成一块块了,手感奇差,感觉一上来,那冷风似乎能够透过被子朝她身上钻,她不自禁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感觉,不像是梦,太真实了,但若不是梦她又怎么可能会回到小时候,温故小时候生活的点滴?
难道要用掐大腿来确认?
钟希望正想着,却忽然感觉脖子贴发根处一阵酥痒辘辘爬,于是用手一抓,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卡指甲缝里了。钟希望心里一个激灵,死死捏着那个指甲,猛地坐起身下床,好像以前做过许多遍一样,很快便摸索到桌边点了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查看指甲缝里的某物。
钟希望在看清那个某物是个什么东西之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奶,奶个孙砸!好大一只黑虱砸!
“俺大儿,咋了?碰到板凳磕着了?疼吗?”钟希望抽气声有点大,她爹钟宝福随即便出声询问。
“啊……”钟希望张张嘴,压下心里一瞬间蹿起的酸涩感,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回道,“被板凳绊了一下,没事,俺爹,你睡吧!”
钟希望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到钟宝福的呼噜声再次传来才轻呼一口气,随即又把心思放回指尖捏着的虱子上,凑着油灯,用两个大拇指指甲一个挤压,只听“啪叽”一声脆响,指甲盖上只残留了一张虱子皮,两点红色血迹,解恨的同时,头皮也忍不住一麻。
徒手竟能抓着虱子,可想而知她的身上已经寄生了多少虱子了,想至此,不只是头皮了,全身都好像开始发痒了,这痒燥得她十分难受,直想马上脱光衣服洗个痛快澡。
“俺大姐,俺要尿尿……”小弟钟希冀揉着睡眼坐起身,整个人还处在似醒非醒间。
钟希望停止抓挠头皮的动作,走到床前弯腰将床底下的尿盆拉出来。
“好了,过来尿吧!”
钟希冀似乎早就习惯这个动作了,半眯着眼爬到床边,也不下床,坐在床边伸手将自己的小丁丁掏出来尿了,而钟希望搁尿盆的位置正正好可以接住他全部的尿。
尿完提好裤子,钟希冀又半眯着眼爬进被窝继续睡。
钟希望刚想也褪下裤子在尿盆里解决,忽然又想到这如果是梦,可不能在梦里尿啊,尿了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于是,钟希望便忍着尿意钻进被窝硬逼着自己睡,在意识彻底陷入睡眠之前还在纠结着,如果这是个梦,特么的细节真是从未有过的真实,特别是虱子被掐死时的脆响,以及她弟脱下裤子时露出的小丁丁的形状。
当钟希望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木板窗的夹缝射进来,可以见到万千灰尘在欢快地起舞。
钟希望突然感觉不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反复几次之后却发现入目的那道用芦苇杆密密扎成的篱笆墙还是没有消失掉,不仅如此,她睡觉的床,盖的被子,以及床里边躺着的小男孩,都让她怀疑她是否到现在还是在梦里徜徉着。
钟希望看看自己的手,虽然黑手干枯脱皮,指甲缝里还塞了满满的污垢,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一双孩子的小手,再摸摸牙齿,整整两排,对了对,哒哒脆响,还是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
痛,看来这真的不是梦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钟希望不自禁地便回想起昨晚她从她大外孙女那里了解到的一些网文常识,她这是重生回小时候了?
钟希望扭头看身里侧的小男孩,大脑袋上顶着一窝乱糟糟的枯草头,小脸黑瘦,睫毛很长,小嘴嘟着,眉头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钟希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弟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里很是触动,想不明白当初的她怎么会觉得小弟是个讨人厌且麻烦的累赘,现在看来明明就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不是吗?
“俺大姐?俺娘喊吃饭了吗?”钟小弟醒了,打昨晚夜里就开始饥饿的他睁开眼缝看了钟希望一眼,咕哝道。
不提吃饭还好,一提吃饭,钟希望也觉得自己肚子已经空得不能再空。
不过她回来的这当口正赶上青黄不接的二月里,如果她没记错,家里现在就只剩下几棒玉米了,就算连瓤一起磨碎了撑死有个五六斤左右。而这些玉米她娘是不会动的,因为这是要走妹妹的那户人家给的,她娘总觉得要是吃了这些玉米,那她就成了卖孩子的遭天杀的无良人了。
“俺大姐?”钟小弟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见钟希望发呆,便伸出小手推她,“给俺穿衣裳,俺饿了,俺要找俺娘要吃的!”
钟希望回头瞅着她弟的小模样,想起当年的她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穿上棉袄棉裤便溜到厨房偷了一棒玉米到野地里烤着吃了。她那时对她娘死活不肯动那些玉米很有怨言的,至于那是用妹妹换来的粮食这一点她根本就不去想,只想着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对,只是她自己,自私任性凉薄得让人觉得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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