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图的是过上好日子,可不想过得还不如从前。
顾知慕自嘲的笑了两声,对阮柔道:“当然了,我也不是非拉着你跟我吃糠咽菜,你要有好去处,我不拦你。”
阮柔肩膀一抖。
跟着顾知慕吃糠咽菜,她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至于好去处。
她还年轻呢,真要拿了身契,她又有手里积攒下来的存项,怎么过不是过?
阮柔打定了主意,却没当着顾知慕的面说死,服侍他用了午饭,自带着丫鬟回房。
都说患难见真情。顾知慕也是哭笑不得,就因为他说他没有维持这个家的银子,居然连辰砂都走了。
他自己磨着墨,默默写着大字。
因着把人都打发了,这院子就显得格外的幽静。好像从前那些夜夜笙箫的日子,是他顾知慕的幻觉。
不过安静也好,只有安静,才更适合他读书。
他写累了,有人送上一盏茶。
顾知慕看着那茶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不必用上等茶叶了,只管学着姜氏,自己泡些花茶、果茶就是。”
有人应声是,顾知慕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余甘。
他问:“你怎么没走?”
余甘道:“小的打小就开始服侍二爷,如今已经十五六年了,若离开二爷,小的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顾知慕呵笑了一声,道:“罢了,倒是我疏忽了。”
余甘从七八岁上就跟着他,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就因为长得少兴,自己都续娶过一回了,他还单着呢。
顾知慕不做伤春悲秋之态,对余甘道:“你留下来也好,总比那些人知根知底,也更值得我信重。等回头我给你挑个好点儿的姑娘,你先成家吧。”
他又抚案笑道:“你家二爷这会儿还没什么家业,可早晚会有的,到时你就是二爷的总管。”
第64章 第三朵(43)
顾知慕是信口开河,余甘却坚定的相信,并腼腆的笑道:“以前二老爷就没少说,说二爷聪慧好学,是几位爷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小的也相信,只要二爷肯刻苦读书,将来一定会前程似锦。二爷不过是一时的落魄,总有飞黄腾达之时。只要二爷不嫌,将来小的就给二爷打理家中琐事。”
顾知慕不以为然的笑笑。
他对功名有一种手到擒来的自负,不过是他不想,否则他一定能考中。
余甘又道:“二爷,小的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二爷肯不肯听。”
顾知慕道:“你说就是。”
如今环顾四周,竟只剩下这么个余甘,他不听余甘的,还能听谁的?
余甘道:“小的不敢置喙二爷和二奶奶之间的事,可小的知道,二奶奶是为了二爷好。”
顾知慕道:“这我知道。”
逼他读书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他相信是因为叔父对姜家有恩,姜知甜才会这么不厌其烦的迫他读书。
他也知道读书、科考最大的受益者是他自己,一旦想明白这点,他对姜知甜的感觉就更加复杂。
谢她?可她分明是为了还叔父之恩。
恨她?但她又不是为了她自己。
讨厌她?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以前他总觉得老天对他不公,让他们夫妻生离死别。
可如今看来,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并不是最可怜的那个。
人可怜不可怕,就怕可怜的人自暴自弃,那就可悲了。
他空读二十多年的书,活得不如个乡下姑娘明白,真是可气可恨。
余甘松了口气,道:“二爷明白二奶奶的苦心就好。小的听说了一些二奶奶的事……”
顾知慕心弦一动,问余甘:“都什么事?”
“听说二奶奶想种草龙珠呢。”
顾知慕蹙眉:“她?种草龙珠?小打小闹种着玩儿吧?真是乡下泥腿子,进了城也脱不掉她那层土气。”
余甘一时没话可答,只得沉默的杵在那儿。
顾知慕等半天见他没下文,便又追着问了一句:“然后呢?”
“据小的所知,二奶奶并非小打小闹。”
顾知慕脑子里嗡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抓住,已经先在心尖上轧过去,成了羞耻。
他忽然就不想再听余甘说下去,有些粗暴的止住余甘道:“行行行,没用的闲话你别说了,我还要看书。”
“是。”他看书是大事,余甘不敢再说,忙退到阴影处。
顾知慕心里乱糟糟的,他有些愤恨这个余甘了。
余甘的话,就像在顾知慕面门打开了一道门,门后是瑰丽、兴盛、繁华的场景,吸引着他把这道门打开,甚至走过去,沉浸其中。
可是门背后的风景越美,他越自惭形秽。因为那不是他的,而是姜知甜的。
明明他是高高在上的顾家二爷,若是没有方正那一摔一伤,他永远都不会和姜知甜所有交集。哪怕路上遇见,他也永远光鲜亮丽,值得她仰望的顾二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她面前露出他最狼狈、最懦弱、最无能的一面。
顾知慕头一次在没有人监工的情况下,十分投入、专注的看书看到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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