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娘子口齿伶俐,姜知甜就见她红唇翻飞,已经从她家酒坊说到了百十年前她家太爷爷是如何酿出天下闻名好酒的发家史了。
可她话多是多,酒坊的秘方、一天的流水,她可一个字都没透露。
而且她十分热情,拉着姜知甜边说边往柜台里走,大有不管怎么样,先把她哄进门再说的架势。
姜知甜微笑着轻轻推开她的手,道:“许娘子高才,我处处不及,哪敢不自量力的留下,给许娘子拖后腿?”
许娘子恋恋不舍的道:“你当真不肯留下?可是瞧不起我?嫌我这个作坊小,还是嫌卖酒丢份?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留下,我一定给你丰厚的工钱,还把你当亲妹妹对待,若是你有兴趣和天份,我还可以把酒坊酿酒秘方传授给你。”
姜知甜诚恳的道:“许娘子说话太见外了,我不过乡下出身,哪敢瞧不起许娘子?许娘子能掌管这么大的酒坊,又把生意做得这么兴隆,实是让我自愧不如。承蒙许娘子厚爱,只是我对酿酒兴趣不大,还是不给许娘子添麻烦了。”
许娘子眼圈一红,十分可怜兮兮的对姜知甜道:“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我们家几代单传,我爷爷还曾经为了生个带把儿好传香火,愣是休了前头娶了十多年的妻子。他嫌弃人家不能生,结果人家第二年改嫁,十年前连姑娘带小子,生了十多个。”
姜知甜:“……”
许娘子又道:“到了我爹这儿,咣当一下就生了我这么一个闺女,我祖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逼着我爹休了我娘另娶。
我爹不肯,我祖父便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最终我爹一病呜呼,他这才不闹了。
是我在他跟前跪了七天,发重誓说我一定把许家酒坊传承下去,我祖父才答应把酿酒的技术传给我。”
这许娘子是喜笑怒骂,随手拈来,姜知甜对她的话只能是半信半疑,但不可否认,她确实出身不显,且这么多年走过来,一定吃尽了苦头。
姜知甜心里是既震惊,又敬佩的。
世人对女子多偏见,但凡女子声名不显,那就罢了,可一旦女人能做出点儿事来,世俗眼光一定对她格外挑剔。
没事还要鸡蛋里挑骨头,有点儿出格就骂得狗血淋头,实是让女子寸步难行。
可这位许娘子却活得如此肆意、自在,不能不让人佩服。
从许家酒坊出来,顾知远道:“她家确实几代单传,她爹娘感情又好,十多年只有许娘子一女,也从未想过纳妾。两人相隔三天而亡,许娘子顶着巨大压力,独自挑起许家酒坊重担,实是吃了不少的苦,有些,是你连想都想不出来的。”
姜知甜哦了一声。
顾知远又道:“她也曾招赘,只可惜那男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味的吃喝嫖赌,还伙着外人要谋求许娘子的酿酒秘方和家财。
许娘子一力要休夫,那男人先反咬一口,说许娘子放浪不检点,有了奸夫。
也曾当众给许娘子下跪,赌咒发誓说他一定悔改,请许娘子念在夫妻情份和两个孩子的份上,重归于好。
一直纠缠了三天,许娘子忍痛赔了那男人一千两纹银,这才得以脱身。”
他停下来,看向姜知甜。
姜知甜回看他:什么意思?
顾知远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姜知甜:“……”
他这是仍旧没死心,想劝她结束和顾知慕的错误,重新开始呢?
姜知甜认真的道:“人言可畏,我承认自己未必有许娘子的胆魄和无惧,不过我也不是逆来顺受,坐以待毙的人。”
顾知远嘲弄的问:“你觉得你自己有底线,是吗?可身在其中,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底线?如果没能看到许娘子的结局,你敢保证那男人不会有悔改的一天?”
姜知甜无话可说。
如今听说许娘子的故事,自然佩服她的绝决和勇敢,可当时,想必不知有多少人在骂她狠毒和不近人情。
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也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更有人会拿“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和“孩子还小”说事。
确实,但凡软弱一点儿,就不会选择非和离不可,而是会继续和那不知悔改的男人过下去,生不如死。
顾知远带着姜知甜在一处幽静华美的院落处停下,迎出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热情的招呼着:“哟,早起我就听见喜鹊叫,心说不知哪位贵客会来,原来是四爷,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快请快请。”
她见着顾知远身后的姜知甜,做了个和许娘子相差无几的动作,一点点儿吃惊,更多的是戏谑和嘲笑。
她甩着带有清香的帕子,问顾知远:“四爷您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个美娇娘?这从来也没听说女人家逛窑子的。”
姜知甜心里咯噔一声:窑,窑子?
她既吃惊于顾知远居然来这种脏污的地方,又震惊于他居然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顾知远笑笑,问那老鸨:“清芷姑娘可得暇?我欠她一坛子好酒,这不就送过来了。”
老鸨是聪明人,见他不肯提姜知甜,也就不再关注她,笑眯眯的道:“要是别人问清芷姑娘,十个我要说十遍不得闲儿,可四爷不是别人,不管您什么时候来,也不管清芷身子有多不舒服,她必须得有时间招待您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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