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还不如当初就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呢。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房中沉闷的气氛好歹缓和了一些,还有人大着胆子问姚幼清,能不能换个男人帮他们写信。
姚幼清不解:“为何?我的婢女写字也很不错的。”
那人面庞有些泛红,挠了挠头道:“有些话……不方便对女人家讲。”
姚幼清还以为他是说什么夫妻间的隐秘之言,正要答应,就听一旁有人笑道:“老曹,你是怕你媳妇看到送去的信上是女人的字迹,拿着棒槌杀到这边来揍你?”
被换作老曹的人呸了一声:“俺媳妇好得很!向来对俺言听计从的,你少在这胡说!”
两人的对话让周围又响起一阵笑声,姚幼清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那我待会让周管事找个会写字的小厮来帮你们写信好了。”
老曹连连道谢,旁人一个劲起哄,说王妃不该惯他这臭毛病,帮他写信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那最先问到写信事宜的人在笑声中又问了一句:“王妃,不知这信……大概多久能寄到?”
这么多人要写信,若是挨个送的话,轮一圈也不知多久才能轮到自己家。
若是等他们伤好了都可以回家了那信还没送到,那也就没意义了。
姚幼清刚才就已经想好了,闻言回道:“放心,仓城有很多商队,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停止经营。”
“等你们把信写好了,我让人按照住址大概分一下,再去城中找顺路的商队帮你们送过去,肯定比派人走驿站一个一个地送要快很多。”
“若是实在没有商队到达的地方,我再派人给你们单独送。”
“不过你们记得在信里可千万不能提及边关的战况,不然这样的信我可是送不出去的。”
倘若这些家书被有心人截了,从中打探到什么,姚幼清万死难辞其咎。
但好在他们的信都是让她安排的下人代笔,下人自然知道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只是现在提前跟他们打个招呼,免得他们觉得下人不尽心帮忙。
“王妃放心,俺们虽然是些大老粗,但这些还是知道的。”
老曹粗声粗气地说道,脸上还因为能给自家媳妇写信而带着笑意。
姚幼清点头,正准备让人去找周管事安排此事,就忽然听到一旁安置重伤员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她吓了一跳,原本在这边说说笑笑的伤兵们也都紧张地看向那边,关切担忧。
负责今日值守在这里的大夫立刻拎着药箱走了过去,掀开帘子坐到那伤者床前,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那伤患可能是躺久了不舒服,刚才没忍住动了动,结果不小心将伤处又崩裂了,鲜血再次涌涌而出。
姚幼清上前几步,却在帘幕前再次停了下来。
从帘子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染血的伤布被大夫麻利的解下来丢到了一旁,上面的血迹映在姚幼清眼里,让她不敢再靠近。
可以后送到仓城的伤兵一定会越来越多,若是她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就离开,那让人怎么想?
她强忍住站在原地没动,不让自己像昨日一般转身就逃。
可是那伤者痛苦的呼声,以及地上刺目的血红,都让她脸色发白,握紧的双拳隐隐发抖。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哑巴阿树却忽然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帮那大夫按住了伤者因为疼痛而不断挣扎的身体,也正好挡住了地上那团染血的伤布,隔绝了她的视线。
姚幼清松了口气,抿唇站在帘幕外,暗恼自己胆小。
听到里面动静的其他伤兵则叹了口气,道:“小九的大哥前些日子刚在战场上战死了,如今他又成了这样……”
他皱眉摇头说不下去了,姚幼清却已经听到,转头看了过去。
“他的大哥……死了?”
“是啊,”那人道,“好在他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不然……那以后可怎么过啊。”
一个儿子战死,一个儿子废了,家中的顶梁柱一下塌了两个,若没有其余的儿子能立起来,这一家老小可该如何是好。
姚幼清闻言目光微黯:“我也有两个哥哥……他们也都死了。”
这话让众人再次沉默,一时间房中除了那伤者的痛呼和大夫忙碌的声音,就再没有旁的什么声响了。
老曹等人瞪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眼,怪他说错话惹的王妃伤心,正想着该如何安慰的时候,就听她又喃喃道:“若是他们还活着,哪怕是少了胳膊,断了腿,只要活着……我也是高兴的。”
只要活着一家人就好歹还能在一起,那么再怎么艰难,也总能想办法过下去的。
可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说着又抬头看了看那帘幕后面,心道这若是她的兄长受了伤躺在里面,她会因为害怕而躲在这里不敢进去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
那她现在是在怕什么呢?
姚幼清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迈出去之后,后面的步伐似乎就顺利了很多。
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选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定,亲眼看着大夫给那伤者止血换药,甚至帮忙递了个药瓶给他,再也没有因为害怕而转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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