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种子者嘛?他再看陈园园,整个眼神都变得凝重了。
陈园园没管沈玦怎么想,想了什么,她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杨大婶惊恐地扭着身体看走到面前的陈园园。“不、不是我要害你的,都是他们……”
话还没说完,咽喉被扼紧。
她熟悉的面孔站在面前,陈园园本来是那样温和,那样让人觉得亲近,可现在一改曾经让她贪婪、让她横生恶胆的温柔,她又变得那么冷漠,冰冷地眼神像是索命的无常。她突然很害怕,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做下的事情。被绑缚着的身体不停地往后瑟缩,但无论如何她都挣不开那双纤弱的手。
“我本意是救你,”陈园园面无表情地开口。“可最终害死你自己的,是你自己。”
那双因年迈而布满皱纹的眼睛骤然蹬大,脖颈下横着的手稍一用力,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只剩最后一眼雪白。
陈园园松开手,从她身后蔓延出来的藤蔓散去。失去生机的老年妇人在她眼前跌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最后一点点变凉。
她站在杨大婶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呼出一口气。纠结于心的怨念消散,说不上来是开怀了还是更难受了,她蹲到地上覆上杨大婶死不瞑目的眼睛,左手搭到手镯上,心念一动,曾经为她细心准备好的过冬棉衣出现在手中。
骤然出现的棉衣,沈玦瞳孔止不住又一缩,他看着陈园园,背后的的手掌猛地握紧。
陈园园妥帖地安放好杨大婶,将棉衣展开盖到她身上,转头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战中的基地,抢声炮声,哭声喊声,万民受难于人心之苦,不得解脱于尘嚣之中。
沈玦拽着陈园园随便上了路边停放的小车,脚踩油门飞奔而去。
雪,越下越大,末世第一年的寒季,终是到了。
雪花掩盖,几架直升机缓缓停到某座楼层上,几名穿着军服扛着重火武器的军人整齐划一地从飞机上下来。
为首的一个人,肩扛四星,低沉地声音喝道:“行动,争取保证种子者的存活。”
“是!”
小车一路穿行,很快来到上回收集物资的地方,沈玦下车回到了地下超市,在货柜上翻出先前他藏在这里的一麻袋东西,回身路过衣服柜台,又倒回来拿了几件厚重的棉衣。
回到地面上,把麻袋放到后座内,衣服交给陈园园。
陈园园一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玦靠在车前盖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们该谈谈了。”
“谈什么?”
陈园园脸上恢复了一些神情,但大体上还是一副老子不高兴的冷冰冰的模样。
这一件事给她的刺激不小,从此前懒懒散散地只打算猫在后勤部等他罩一辈子到现在,掩藏于内在的冷漠厌世等负面情绪流窜在表面,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已经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了,这是不是说她已经把她自己规划到他的领域之下了呢?
沈玦心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盯着不远处飘下的雪花,半支烟已经快点尽了。
“别人能用一件衣服收买你,怎么我不行吗?我给的还是三四件。”
陈园园:“。……”
她把衣服盖到沈玦脸上,以往总看戏一样的眼神带上了愠怒,声音依旧冷冰冰地:“你想笑就笑吧。”
“我没有要笑,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清楚得很。”人心有多贪婪。
一个人能看到的境界决定了他们能做什么,杨大婶一生之中,或许从没有离开过她看到的小城镇,她在最危难的时候愿意搭把手,给你一件保暖的外套,给你一口温热的汤水,这些事她的善良之处,但是人不会一直善良。从她知道你能带她进基地开始,那种单纯的善良就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了,她想她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她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能多做一些,她想你这么需求她给你的温暖,你为什么不永久地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她可以一直捆绑着你直到进入地狱。
人心不足之处,你从一开始就懂,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陈园园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沈玦把衣服披到她肩上:“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哪怕你只是为了好玩,OK,我惯着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组队关系,你的所有行动我希望我有提前知道的权利。”
雪地之上,陈园园拢着披在肩上的外套,蓦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父母,她开始流浪在各位叔伯家里,没有人喜欢她这样耗钱的拖油瓶,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但是这些小事情她不敢闹,她害怕被赶出街头,所以只能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事,她得笑着,温顺地讨人喜欢。
别人每天都有人抱,有人嘘寒问暖,有人添衣夹菜,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她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一次,一次就好,有人能惦记着她,有人能问问她吃没吃饭,会不会冷。
杨大婶拿出那件外套的时候,她看着这个陌生人,一瞬间想到的居然是如果接受了她的衣服,那这个人情要怎么还?
她想完就开始唾弃自己。果不其然,陌生人的糖果不能吃,如果你想吃下去,必将需要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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