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白维扬这样一个天塌下来都能泰然处之的人逼得想把城池给炸了,这城里的守兵……还真挺能耐啊。岳知否侧过脸去瞄了一眼白维扬,久违地又看见他被气成了河豚。这般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她忽然想,这些日子里经历的艰难困苦,都是过眼云烟。只要他在身边,她就相信,眼前的风暴再大,最后都会有云销雨霁的一天。
白维扬见她竟好像有些笑意,气鼓鼓憋半天没憋出来一句骂她的话,最后只好咬牙:“……褒姒!”
夜里,白维扬带着岳知否在军营里转。军营里有士兵在巡逻,他们的状态不算太糟糕,看来白维扬积极抗敌的措施还是有那么一点鼓舞人心的效果的。两个人一路走到城楼上,城楼上灯火昏暗,路都快看不清。白维扬说这是为了不让对面卫国人的斥候看见守兵在偷懒闲聊,不然敌军知道他们这边人心涣散,很快就会发起进攻。
两个人站在城墙边上,飒飒夜风刮在脸上,他们这才醒觉,夏天都快要过完了。岳知否问一句:“之后怎么办?”白维扬没说话。城下黑漆漆的,像深渊,静默地和他们对视着。白维扬忽然开口:“我其实有个办法。”
他侧过脸去看她,笑:“不过有些冒险。”
岳知否:“和你在一起,还怕冒险么?”
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还没说话,便听到旁边岳知否嗤笑一声接道:“跟你一起,冒的险还少么?”她眨了眨眼,伸手揽过他肩膀,偎在他肩上。她低声道:“说吧,什么办法?”
“空城计。”
第二天,白维扬就把士兵都召集出来了。他从中挑了两百个精锐,接着,他就带着这些人,半夜去偷袭卫国人的辎重车。他们不和卫国人交战,对方一旦反应过来准备反击,他们就立即撤退。大半夜的,这么一支来去如风的小队,搅得卫国人十分糊涂。这是一支怎样的队伍?有多少人?他们都不知道。
白维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跟他们交战,更不是抢粮食,他这么做,就是要引起卫国人的疑心。一向消极死守的泰州守兵,忽然主动进攻,卫国人都怀疑京里来了援兵,不然他们怎么会有转守为攻的底气?还好之前韩退思镇守过一段时间,卫国人在他那些虚虚实实的奇谋上吃了不少亏,此时看见情况有变,他们生怕中计,都不敢贸然进攻,只驻扎在城外,静观其变。
他们不进攻,城里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守兵就获得了喘气的机会。敌人攻势缓了下来,泰州这边的军心立即就恢复了不少。大家看到了击退敌军的希望,整个军营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白维扬趁机派斥候去侦察敌军在城外的屯田,某个起风的日子,他还派了几个人扮作逃亡的百姓,过去放了一把火,把卫国人一大片将要成熟的麦子都给烧了。
泰州被围了半年,想在短短一个月内恢复元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就像白维扬说的那样,如今这时候,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守兵没什么斗志还是小事,只要他们不发动哗变一下子全跑光,这仗还是能打的。
岳知否在仓里巡视,城里剩下的器械不算太少,他们还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的。检查过后,她从仓里出来,准备返回主帐,稍稍歇息,等白维扬回来。在几个卫兵的保护下走出一小段路,她却想起刚才好像有些不对。“等等。”她喊停。接着就转身往回走去。
对于她的突然返回,仓里的士兵都没觉得多惊讶。岳知否问他们:“绊马索剩多少?”一个士兵翻看册子之后回答:“报告,剩一百八十——”岳知否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往堆放绊马索的地方走去。她在地上翻找,拎起一捆稍显松散的绊马索,旁边的士兵举着火把给她照明,她借着火光细细地数。
火光照在帐子上,外面一个淡淡的阴影匆匆经过,又停了下来。岳知否向来警惕,感觉到外面有人,自然而然地便怀疑对方在看着自己。她稍稍侧过脸去看,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被外面的人察觉了,对方立即快步离开。
岳知否问:“一捆多少根?”
旁边的士兵不明所以,答:“五根——”
岳知否把手里的绊马索往地上一抛,道:“跟上去,把在外面走过的那个人带过来。”卫兵立即追出去,她也跟上。刚刚她抛在地上的那捆绊马索,只有四根。
她都还没看见刚才匆忙离开的人的模样,外面就已经吵起来了。几个兵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报告:“报告,营里出了逃兵,他往粮仓那边去了!”岳知否答:“知道了。”嘴上答得平淡,心里却在暗自恼恨。刚才外面经过的人,定是偷偷拿了些军营里的器械,见她回头再次检查,自己先心虚了,怕被罚,便赶紧逃跑。营里少一个两个兵还没什么,恼人的是这家伙选在这时候贸然逃跑,整个营的人都知道今晚出逃兵了。逃跑这种念头,就像瘟疫,一旦出了第一个,后面的就压都压不住。白维扬还带着那两百个兵在城外和卫国人斗智斗勇,这时候城里出不得乱子。
还好之前她也常在军营里巡视,心里大概清楚逃兵可能会选择从哪些地方逃出去,她立即安排营里巡守的士兵分成几路去拦截。而她自己,则立即到演武场去等着。这种公然逃窜的逃兵,抓回来肯定是要军法处斩的。不杀一儆百,后面逃跑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她站在演武场边上等,等待的时间显得尤其漫长。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她忍不住抬头看一眼,黑色的城楼剪影旁高高悬着明亮的月。这时候还早。白维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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