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退寻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穿着一身紫色袄裙,略低着头,小碎步跟在后面的姑娘,总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有点凉。
他带着婢女紫兰出来,使唤她出城去买东西,接着,就和在一旁看着的岳知否会合。岳知否当时穿着男装,坐在路旁边林子里的一块石头上,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背着剑,可她就这么坐着,平静地看着他和紫兰走来,那模样,竟已经让他有几分恐惧。韩退寻把宅院里婢女的衣服递给她,她走到一旁,转眼间就换了个模样。时间紧迫,怕宅院里的上京卫怀疑,她还一边走一边拿着一个小盒子,一笔一笔地描画自己的眉眼。
韩退寻心里忌惮岳知否,总想和她拉开点距离,走着走着,发现她就落在后面了。回头一看,她已经是婢女紫兰的模样,就连看人时那怯怯的眼神,脚下细碎的步伐,都几乎一样。
远远地就看见宅院门前站着的两行上京卫。韩退寻走到他们面前,上京卫们立即审视起他来,确认他身上没有带刀剑,又问了几句话,确认身份,才放了进去。旁边婢女模样的岳知否同样遭到了检查和盘问,她事先已经问清宅院里的情况,轻而易举地也混了过去。
进门的时候,韩退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神情有点紧张,见她望来,他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平常。岳知否看他一眼,默默地跟着他进去。
那时候已经快要准备晚膳了,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一见岳知否来,其他人都忙着叫她做这做那。紫兰在婢女中有几个知心的姐妹,一个婢女扯她到身边,就问她刚才去了哪,做了什么,见了什么。岳知否知道这府里守卫森严,婢女很少离开府邸,也就根据刚才大概的口供,面不改色地扯谎。
一个管家似的人见她们俩聊天,就呼喝着让岳知否去干活。岳知否乖乖地听命,刚走开不远,就有个仆役出现,把刚才和她聊天的婢女叫走了。她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跟着管家干活。
忙乱地照料完府里的晚饭,岳知否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这个时候,白维扬应该已经在监牢的附近等着了。
伺候完韩退寻用晚膳,收拾好其他东西,他们一众仆役婢女这才开始吃饭。一群人闹哄哄地围在桌旁,岳知否和其他几个婢女去给众人舀汤。
包着麻沸散的纸就藏在岳知否的袖子里,她一边跟旁边的人笑着说话,一边搅动着锅里的汤,汤勺在快速地转动,正好遮挡住了袖口上往下落的细小粉末。
他们和韩退寻已经说好了,等岳知否进府,她就把府里无关紧要的下人药晕,然后去找韩退寻,拿到钥匙,韩退寻将府里的其他上京卫使唤走,等岳知否开了门,韩退寻再回去抓人。
一群人抢着喝汤,岳知否自然也舀了一碗,笑着喝,一侧身就把汤倒到桌子底下去。碗里才刚空,旁边坐着的紫兰的好姐妹,就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紫兰,你最喜欢吃鱼,这块给你!”刚说完,对面一个仆役就故意嚷嚷着说:“有你这样的,我刚准备夹你就抢走——”姐妹嗔他一眼,道:“就……就抢走你的,怎么了?”一桌人哄笑起来,姐妹又看着岳知否,笑道:“快吃,别管他。”岳知否笑着就夹起鱼,姐妹看着她把鱼肉放进嘴里吃掉,才笑着继续吃饭。
吵闹的众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最后,其他人都倒下去了,只剩下岳知否坐在那里。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双筷子,挑了挑眉,上楼去找韩退寻。
韩退寻看见岳知否,也没动静,坐着等她走到面前来。“都办好了?”韩退寻问道,双眼看着岳知否,似有笑意。岳知否直接说道:“钥匙。”韩退寻伸手一推她,她好像忽然间没了气力,软软地就往后一倒,神情中似乎还有一些讶异。韩退寻大笑着将她扯住,得意地靠近她,问道:“蒙汗药的味道如何?”
岳知否脸上的惊恐神色忽然消失,她一笑,道:“你尝尝就知道了。”伸手就把药粉倒在他嘴里。
都怪白维扬演的太好,韩退寻真的当他们俩是酒囊肉袋。韩退思是什么人,白维扬和岳知否怎么可能不清楚。像韩退思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把监牢的钥匙交给一直嫉恨自己的堂哥。韩退寻被上京卫的人盘问完之后悄悄看她,就是担心她看出了他地位不高的事实。她和紫兰的姐妹说话,仆役却偏偏把姐妹叫走,刚才吃饭,姐妹故意给她夹菜,这种小手段,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了。起来的时候一看地上有双筷子,就知道姐妹半路用带药的筷子给她夹菜。
韩退寻肯定让上京卫们在周围等着,她不立即揭穿韩退寻,就是不想惊动埋伏的人。韩退寻以为他能悄无声息地把岳知否抓住,让大部分上京卫们都守在屋里,等他发令上来抓捕。岳知否拿起桌上一个瓷杯,轻盈地一跃,跳下楼去,跑出好一段距离,才眯着眼睛瞄准,将杯子往室内一掷。
砰。
上京卫们蜂拥而出。
她在黑夜里往监牢的方向疾行。
走到监牢的门口,就已经看见白维扬躲在一旁,正等着她。白维扬拿着一个装满面粉的袋子,往门口一甩,顿时白烟腾空,混乱之中,闪出两个身影,守门的上京卫还没睁开眼,就被打倒在一旁。
白维扬递给岳知否一把长剑,她冲进监牢里,望着牢门上的锁,用力一砍,锁就立即断开。白维扬站在门边,就看着他们家的靖安司密探,开锁开得竟有几分解牛庖丁的姿态,几下功夫,室内的锁就已经都被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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