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激动,身上便有些发抖,整只右手也渐渐不听使唤,我将右手收到袖中,那只手依旧不停的哆嗦----这是月牙儿离开之后,我连续几日夜半站在窗下流泪之后,便留下的后遗症,除了宝儿珠儿,旁人也并不知晓。
李兴见我面有怒色,知道自己碰了个大钉子,不过圆滑世故如他,也不怕这种尴尬,他笑了笑,“娘娘心中伤痛,奴才也明白,奴才想,皇上一定也很明白娘娘的苦,所以越发的不愿面对。不过娘娘您恐怕不知道,您在皇上心中有多重要,自回宫之后着一系列事,皇上未召见任何一位妃嫔,日日醉心朝政,甚至把许多陈年旧案都拿出来处理了,奴才心里明白,皇上那是想让自己停不下来,好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
我不愿再听这些话,便迅速的打断了李兴的话,“坐了这么许久,我也乏了,你下去吧,对皇上的起居用度,多上心些。”
李兴叹了一口气,终于什么没有说,便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却并没有离开椅子,藏在袖中的右手还在发抖,渐渐地连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门外,珠儿扶着宝儿走了进来,我连忙转过身去,用颤抖着的手慌慌张张掏出一块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拭去,才转过身子,起身迎上前去,帮着珠儿一齐扶住宝儿,刚开始我这么帮忙照顾她的时候,宝儿还很是不习惯,总是拒绝,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也不见拘泥,宝儿扭着头往外看了两眼,转过头来对我问道,“李兴来对娘娘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今日凉凉的很,你怎么倒起来了?不过这里有现成的腊八粥,你可以喝一碗暖暖身子。”
宝儿被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盯着那盒腊八粥看了两眼,也有些感触似的,“娘娘,您已经几个月对皇上避而不见了,这马上到年下了,难道……”
“你们几个都是知道所有的始末的,也知道我为什么灰心至此,旁人劝过的话,你们就不必再劝我了吧。”
宝儿珠儿对视一眼,也都不再说话,大家把腊八粥拿了出来,用小碗分了,一人一碗喝了起来,腊八粥虽甜,可是我的心里越吃越苦,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这一年春节,便如此草草过去了,朱棣并未再召见过我,连李兴也没有再踏足过莲漪宫,时间一晃,到了仲夏,恍惚间倒听说朱棣不知怎的,居然宠幸起吕云衣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有些吃惊,朱棣一向对吕云衣毫无兴趣,因着她乃是徐云华想要争宠而故意推到他面前的,他对吕云衣可以说是厌恶,大半年的时间不近妃嫔,竟无端端宠爱起从前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婕妤起来,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珠儿和我说起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屑,当然也透露着些担忧,“那个吕婕妤,妖妖迢迢的,虽说装出十二分的柔弱,但是怎么看着怎么不舒服,总觉得她绵里藏刀。还有,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推倒娘娘的人,就算娘娘现在主动疏远了皇上,皇上……皇上宠幸谁,也不能宠幸她啊!”
宝儿看了我一眼,见我并不说话,便对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识趣,连忙说道,“我方才叫小厨房做了冰糖绿豆汤,这会应该好了,拿过来给大家消消暑。”说完便跑开了。
“娘娘……”宝儿如今已经可以杵着一根拐杖自己行走了,她站在我旁边,见我一直不说话,脸上满是担心。
自从月牙儿过世,我基本上很难有笑容,只有面对宝儿的时候,怜她丧失了一条腿,不可再对她冷淡,便回首笑了笑,“怎么了?”
宝儿也勉强笑了笑,“皇上宠幸吕婕妤,想必是皇后娘娘想尽办法,将吕婕妤推到皇上跟前的。皇后虽然一直受着幽禁,终究还是皇后,势力还是有的。”
我故作无所谓道,“这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吕婕妤是皇上自己看中的,还是皇后推到皇上面前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宝儿叹了一口气,“娘娘,您何苦这样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呢?皇上本就疼爱您,为了公主的事,幽禁了皇后娘娘,只要您不这样推拒于他,想必恩宠更胜往日,现在……冒出来一个吕婕妤,皇后娘娘翻身有望,您……您这不是害了自己吗?”
我看了看宝儿,终于笑不出来,“宝儿,这么多人,我以为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我是怎么生出了月牙儿,你是最清楚的。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你自己也是可怜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今生唯一一个属于我的孩子,被我弄丢了,我的心里那种难过吗?”
宝儿眼眶泛红,“公主……我也是把公主弄丢的人。”
我握住宝儿的手,“你别说这些了,你和三保的养子,将来会孝顺你们的。”
宝儿抹了抹眼睛,挤出一个笑容,“终究不是自己一手抚养,总觉得不如公主那样亲切。”
“你若是这样想,那就不对了。”我对宝儿说道。
宝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公主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娘娘如此消沉。”
我歪头靠在栏上,定定的望着屋外的天,仿佛那里有月牙儿似的,“她那么小,只怕真的在天有灵,连自己的母亲正在消沉,也不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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