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怀疑不已,这是受宠的样子吗?
朱棣一般都会在养心殿的外间伏案劳作,而我便住在里间,每日吕云衣都会送来食盒和穿衣用度,如此,外人便更加盛传吕云衣受宠无方,日日出入养心殿,连皇上的日常饮食,都是她亲手操办。
身处其中,再听到这些传言,由此回想前面三年听到的那些吕妃受宠的话语,我不禁有些迷惑,难道……前几年,吕云衣受到的所谓宠爱,也不过如此?全都是外人看到的,就好比莲子,外表光洁,内心发苦。
吕云衣显然是受到过朱棣的指示,她平日里跟我很少说话,当然,她也知道我不愿与她多言。不过她那服侍人的功夫,一看便知由来已久。吃饭的时候将筷箸放在开水中涮洗,用绢帕擦净,沐浴的时候将木桶中洒满玫瑰花瓣,水温多一分则烫,少一分则凉,掌握得极致,连穿衣穿鞋都不用我动半根手指。
刚开始,我很不习惯她这样的侍奉,就是在莲漪宫中,宫女嬷嬷一群,我也都是力所能及的事尽量自己做,不过吕云衣做得毫无怨言,不卑不亢,让我有种她生来便是该这样做的错觉。
“一个宫女。”朱棣的话时不时的萦绕在我的心头,可是……他若真的只把吕云衣当做一个宫女而已,又为什么要让她节节高升,最后以至于坐上贵妃的位子?
有时候就看着吕云衣,我甚至会忍不住冲动,想要问问她,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可是我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便又忍住了。
我从朱棣要来一张详尽的北平地形图,大略找准了位置,便开始着手画新皇宫的雏形了。最初会日日夜夜的担心挂怀岱钦在外的处境,看看朱棣的样子又不像会食言去找他麻烦的样子,便渐渐放了心。终日与皮尺笔墨作伴,竟然比从前的日子过得有兴味多了。
不出月余,我便把整个新宫的雏形画了出来,待到朱棣前来看的时候,他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他的本意不过是在我临走前再为难我一下,可是见到我的图纸,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这……全是你画的吗?”
我点头,“除了李兴和吕贵妃,旁人我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又有谁是会弄这些的吗?”
朱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整幅画卷,指了指,“这里是景山?”
“对,站到景山之上,可以俯视整个新宫。”我顺着朱棣的眼光,在纸上指道,“这是午门,到太和殿,大三殿,后三宫,御花园,都在一条轴线上,两边全部对称。”
朱棣愣了愣,“你会这些?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
我顿了顿,有些害怕说多了回露出马脚,便故作深沉,“不是每一项长处都要向你展现。”说完,便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朱棣依旧沉浸在对那张图纸的震惊之中,也没有注意到我得不对,他伏在案前,“我早就想动工修建,可是蒯祥给出的图纸我一直都不满意。”
“蒯祥?那个木工首蒯福的儿子?”
“就是他。”
“那你把他唤来,我这图纸也是草草画就,光有雏形没有神韵,还需要他帮忙才是。”我看了看朱棣,将来,“对外还是说,都是他设计的吧。还有,你的陵寝,我选在这个地方。”
我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位置,朱棣看了看,“天寿山南麓?”
我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记着长陵的位置在此,怕朱棣询问,便道,“这里乃是龙气聚集之地,风水宝地,你的陵寝建在这里,定能保大明基业千秋万代。”
朱棣终于抬起头,对我看了又看,“你喜欢这里吗?”
“唔。”我点点头,“你生前受万人朝拜,身后也会受到众人膜拜的。”
朱棣的眼神有些迷离,“你为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朱棣伸手指在天寿山的位置,“那就这里。”
蒯祥来了以后,我的图纸画得更加详尽和专业。蒯祥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很有想法,也很聪明,我跟他说出想法,他便能将我吐出的话语全部变成图案出现在纸上,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我们基本上便把整个皇宫和帝陵的设计图纸全部画出来了。在此期间,朱棣也参与讨论多次,指出了很多不足和他的想法。最后将图纸定下来的时候,我居然有些不舍。
朱棣拿了图纸,便立即决定开始修建。动工的第二天,我无所事事,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心如死灰的生活。
心知是离开的时候了,便对吕云衣说,“你去把皇上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吕云衣愣了愣,“权贵妃复活之后,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见皇上。”
“你也从来不多管闲事。”我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吕云衣站在我的身侧,微微笑了笑,“那日看到权贵妃回到养心殿,我以为您要与皇上重修旧好,再传佳话呢,冷眼看了这两月,没想到你们二人,竟比从前还要生疏。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忙着制画,设计的是皇上将来的新皇宫和陵寝。皇上也没有要把娘娘起死回生的事情昭告天下,难道……贵妃娘娘,不打算在这皇宫久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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