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已经站了起来,咂咂嘴道,“就是鸡鸣寺的菜有些咸,实在是吃不惯。”
他对朱棣和徐辉祖拱拱手,“告辞了,贫僧一直住在鸡鸣寺,王爷若是有事,可以到那里找我。”
道衍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只剩我们几个呆呆的望着桌子上的白帽子。
朱棣面色冷峻,将帽子递给三保,“既是道衍大师送的,你便帮本王好好收着吧。”
他的表现就好比扔走一块烫手山芋似的。
徐辉祖也是面色沉重,甚至有些苍白,嗫嚅几下,勉强笑道,“姐夫,我想去看看姐姐,前段听说她身体不好呢。”
朱棣挥挥手,“你去吧。”
徐辉祖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道,“姐夫,你这个琴师有意思的很呢。”
朱棣瞅了我一眼,对徐辉祖道,“你要是喜欢,哪天叫你姐姐也给你找一个。”
徐辉祖只是歪嘴笑了笑,便出去了。
待他们都走远了,朱棣伸手将三保手中的白帽子接过,点燃了一根蜡烛,将帽子缓缓烧了,“这段时间你别去鸡鸣寺了,尤其不要再见道衍了。还有你,也别出去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我不知道自己又闯了什么祸,只能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三保心事重重,“王爷……”
朱棣摆摆手,“你也下去吧。”
三保听了朱棣的话,只得垂首退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颇有深意。
转眼间,房间里,又只剩我和朱棣。我顿时又有了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你认得辉祖?”朱棣抬头问道。
我连忙摇头,赶紧招供,“不认识。只是上次在猎场外,受了腿伤的时候,您回去赶马车的时候,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问我是什么人罢了。我也没有告诉他实话,没想到今天在鸡鸣寺巧遇了,这才拆穿了西洋镜。”
朱棣嘴角略微抽动,“听三保说的,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头皮一紧,心中顿时把三保恨了个遍,“可能是徐公子天生热情。”
朱棣被我的话说笑了,“徐公子可不是个热情的人。”
我知道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便不再说话,以免又祸从口出。朱棣却指着桌上的一堆灰烬,问道,“你说说,这是什么?”
“一堆灰罢了。”
“刚才它可不是灰。”
“那就是一顶帽子。”
“可是它是一顶白帽子。”朱棣咄咄逼人的说道,“谅他们也不敢说出什么,所以我支开了他们,等着你一番高见呢。”
我的身体有些不自觉的发抖,看着那一堆灰烬,小心翼翼的说道,“道衍师傅都说了,他是来祭奠太子的,捡到白帽子,大概是想要戴孝的意思吧……”
“出家人看破红尘,更没有三常五纲,怎么还会给人戴孝?”朱棣不知不觉的踱步到我身边,靠近我,低声道,“再说,你看道衍那个样子,是会给太子这样一个素昧谋面的人戴孝的人吗?只怕天皇老子死了也不关他事吧。”
“这样看来,王爷比我了解道衍师傅多了,您都不知道他为何送您这帽子,我哪里能猜到呢?”
“你不是给我写过一个‘帛’字吗?你会不知道这白帽子是何意?”朱棣轻轻笑了。
我猛然抬头,望着他那漆黑的眸子,很想让他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朱棣复又开口,“白帽子献给一个王爷,白字下面加个王,乃是加冕。是不是?”
我拼命的摇头,“道衍没有这个胆子。”
朱棣不以为然,“你都有这个胆子,更何况是他!”
我将那把灰烬全都握进手中,“王爷!道衍不过是蛊惑人心,唯恐天下不乱,您可不要受了蛊惑!”
朱棣眼神里也带了些许疑惑,“你是叫本王不要觊觎太子之位?”
我没有想到朱棣会这么直白的跟我说这样的话,见他这样坦诚,我也不好再遮遮掩掩,明明白白的说道,“王爷,您最近进宫颇多,您看皇上属意谁做新太子?”
朱棣摇摇头,“本王瞧不出来。”
“那您看皇上如今最疼哪块骨肉?”
“我们兄弟都渐渐年长,父皇并谈不上偏袒心爱谁。”朱棣说到这里,突然面色大变,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两肩,“允炆!你是说允炆!”
我的肩膀被他抓的生疼,不过见他心思已经转了过来,才放下心,“王爷您看到的比赫连多,您想的才是对的。”
第76章.76.野炊
朱棣的眼神带着血丝,像一头困兽失去了逃生的希望一样,有些无力的看着我,“你认为是允炆,对不对?”
他已经跟我问了两遍,我不忍告诉他确实如此。论资历,论辈分,论功劳,新储的位置朱棣当之无愧。可是再多资格终究抵不上朱元璋一时心欢喜。
朱棣终于低下头,“本王知道了。”
我突然有些心疼,他现在显得既憔悴又颓废,好像一个被人抢了最心爱的东西的小孩一般,甚至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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