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旁边有一棵大槐树,和一个大石碾。
槐树下有十几个孩子玩闹。
饭婆子叮嘱她,“毛丫头,你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办完事就回来。在树下等我。咱们一起回府。”
毛小白连连点头。
目送饭婆子拐进东南方的小巷子,毛小白紧了紧怀中的布兜。
她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
临街搭起的大锅里,翻滚着热腾腾的汤饼;糕点铺子前飘着甜腻的香味;脂粉铺子外面挤满美娇娘;粮油、布匹、杂货铺子里传出巴拉巴拉的算盘声……
现在站在皇都的地界上,确实能感到和县城不一样。
南城区是平民区,小贩摆的摊子和县城差不多。但越往北,店铺越大,里外跑堂的伙计,都透着一股只有皇都才有的精明。
来往的行人中,再不见荷担的柴夫,更多可见纵马的官人,和贵妇人出行专用的轿撵。
若是不紧张,是假的!
但毛小白目标很明确,就是北区的绣澜坊。
一路走走停停,日上三竿,毛小白才找到目的地。
三层小阁楼,首层压着镂空雕花的匾额,上面三个鎏金大字,被刺眼的日头一照,更显得金光闪闪。
毛小白仰头,抬手挡在眼前。
她虽然不识字,但“绣澜坊”这三个字的外形,大体能辨认出。
绣澜坊里,穿着皂青色短袍的伙计出来,上下打量毛小白,笑得戒备又讨喜,“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
毛小白抱紧布兜,“我来给掌柜的送东西。”
天子脚下,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人。
伙计拿不准毛小白的来历,脚步后撤,让出一条路,“姑娘,请进。”
转身吆喝,“掌柜的,来生意喽!”
毛小白走进大堂,飞快瞥了眼布置。
左右两侧的墙上,挂着绣品,柜子上摆着成卷的布料。色泽图案又闪又亮,她从来没见过。
她怕多看一眼,会被人笑话,丢了相府的脸,丢了饭婆子的脸,就紧紧盯着自己的鼻尖。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上裹着四方头巾的中年男人,掀起门帘进来。
毛小白余光注意到,这男人一手掀门帘时,另一手护着自己的美长髯,放下门帘后,飞快地从衣领里揪出一方猩红色丝帕,掖在袖子里。
而帘子掀起落下时,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浓重的檀香,和檀香都压不住的骚味。
毛小白心中警戒,觉得这家店有问题,想拔脚离开,转念又想,出来这一趟不容易,不如诈诈他。
掌柜的笑吟吟地延手,请她坐下。
毛小白利索地侧身躲开,回忆她娘以前拦街骂人的豪举,当即抬起下巴,吊起眼角,摆出一副“老娘要弄死你”的狠劲儿!
“掌柜的,奴婢是下等人,配不上您的高堂软座。今儿出来,只想尽早完成任务,回去向主子交差。”
掌柜的脸色微变,“不知姑娘的府上是……”
毛小白依旧倨傲脸,“我家主子是左相府中的姨太太,实在不便透露具体身份。”
展开布兜,“这些绣样子,是主子吩咐我出来售卖的。您看着给价格。办完这桩差事,我赶着去别的地儿。”
掌柜沉默地看着毛小白,长胡子一跳,又一跳。
门帘里面依稀有喷水声。
毛小白飞快反思自己的说辞。
饭婆子交代她:出门在外,就说自己是左相府的下人。她只知道左相府有个小姨娘……
没错啊!
毛小白合住布兜,“也罢,你们店不收,我就原样拿回去,也算给主子一个交代。”
赵应王朝有病虎一样的皇帝,弱猫一样的皇子,全靠左右两位丞相顶着天。坊间甚至传言,宁得罪皇子,不得罪相爷。毛小白此言,就是在威胁掌柜。
掌柜起身,赔笑,“姑娘留步,价格好说。”
里面的雅间有人说话,“王掌柜,把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给我叉进来。”
毛小白当即大喊,“你敢!我是右相府的下人。”
里面又传来喷水声。
说话的竟是个女人。
“裴相府中,什么时候有你这号人物,我居然都不知道。”
话音还没落下,帘子被掀起来。
毛小白眼尖,依稀能看到雅间里面横躺着至少五六个男男女女,都衣裳半解,场面着实香艳。而走出来的,竟是个锦袍玉带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刚冒头,就摸着下巴,啧啧称奇,“柳娘,这么个尤物,你这绣澜坊居然没有收入资料。”
被称为柳娘的女人,跟着出来,锐利的目光扫过毛小白,露出龟公式的招牌笑容,“小丫头,你说,你是右相府中的人?”
毛小白抱紧自己的布兜,这次回答得毫无心理负担。
“对!”
柳娘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叮铃叮铃地响,“据说,右相府中的下人,横行霸道,目无王法,你若真是右相府中的下人,敢把我这店砸了吗?”
毛小白微愣,“你这人真有意思,好端端的店铺为什么要我砸?”
柳娘沉下脸,“小丫头果然在胡说八道,来人啊,把她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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