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没有说话,只是为她续上了茶。
沈鸢萝双手捧起茶杯,滚烫的茶汤透过杯壁刺痛了她的指腹,她却恍若不觉,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道:“玄雅是个好首领。在坐上妖王的宝座后,她想为妖界寻一条明路,再加上她对于天界的仇恨,所以,她听了被束缚在边界中的大妖的话,打算通过血祭毁灭边界,使妖能与人共享广阔的蓝天。”
沈鸢萝垂眸啜饮一口茶水,继续道:“但在她实施这件事之前,她发现了问题,也是我之前拒绝那个大妖的原因。边界是一个保护墙,既保护人界不受妖侵略,也保护妖界不被人干扰。一旦两方中任何一方能随意越界,必然会引起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天界为了保护他们的利益也一定会插一脚。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谁做主,谁听谁的号令,谁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这些都是双方都一定不会让步的矛盾焦点。于是她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作出了选择。”
玄雅那时并不知道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方法,但她清楚天界一定不会让边界毁灭。所以,她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天界,看看天界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乘黄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像是早有预料:“所以,即使知道他可能会害你,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一切事情看似一直在原地打转,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前进了许多。很多事都变了。”沈鸢萝放下茶杯,眼神中有老者一般的沧桑通透。
乘黄眼神一凛,他敏锐地从沈鸢萝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情绪:“你找到结束这一切的办法了?”
沈鸢萝几乎微不可见地一点头。乘黄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感□□彩,似是赞许,又有惋惜、不舍与难过。她再开口时声音也有些沙哑:“他也知道。”
乘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鸢萝已经做出了决定,却还如此忧郁。尽管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无疑让人痛苦绝望。他轻声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吗?”
沈鸢萝思索片刻,然后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但你必须发誓,不会干扰我的举措,不会打乱我的计划。”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乘黄声音中的不忍被他极力压制下去,“尽管我为你感到可惜,也舍不得你的离去。”
“那就好。”沈鸢萝看起来早就想找人倾诉,人就是这样,当明知道自己已经离鬼门关越来越近的时候,就想找人把心底里那些积压到快变质的东西一吐为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道:“将神龙角用凤凰火灼烧所得之刃扎入我的心脏。”
乘黄沉默片刻,颇有些幽默细胞地说:“倒不是很痛苦。”
难为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沈鸢萝苦笑一声,“之前他请我去妖王宫帮他取出了神龙角。夏晚杀白蔹时以凤凰火毁灭了整座公馆,那座公馆外面的屏障由他所设,他若想那个时候借用凤凰火,无人会察觉。”
乘黄思索一番,猜测道:“或许……毁灭边界的方法不止一种呢?”
沈鸢萝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这件事又不像商场大甩卖,还带买一送一的。”
“我也只是猜测。”乘黄秀丽的双眉紧锁,“我也是从血祭中得到的灵感。你看,血祭需要你和一个从远古存活至今的神,以今天的情况来看是紫微星君,两人的血,可你在妖王宫中看到了毁灭骨池的方法。紫微星君同样找到了一个办法,却是在天界。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血祭需要两个人的血,解法同样在两个地方出现,妖王宫对应着你,而天界对应着紫微星君。唯一成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后的解法。”
沈鸢萝想到了什么,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会……”
“那如果不是解法只有一个,而是你只知道了对应着你的这个解法呢?”乘黄双眼微眯,“那我们再大胆一点猜,如果他知道的也是对应着他的那个解法呢?”
“这……”沈鸢萝愣住了,好像有无数条线在她的脑子里绕来绕去,缠成一个杂乱的大线球,然后又被猛地一刀劈开,清清明明分成两半。
“怪不得……怪不得!”沈鸢萝刚开始只是喃喃,后来音量逐渐增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并没有违反他的誓言,也并没有骗我!他的确没想害我!”
乘黄冷眼看着她的反应,心里却有些震动。一个人能毫无芥蒂地信任另一个人,对他来说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事。他第一次担心起沈鸢萝来,“我不过是猜测而已,你不必太当真。”
“是不是真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沈鸢萝的双颊因刚刚的兴奋与突然的欣喜而微微发红,眼神却清明得不能再清明,“乘黄,你不懂。现在对我来说结局就像十几米开外的一幅画,我离它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足以把画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向画靠近的那段路程而已。”
乘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片刻之后,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轻浅的笑容,眼神也难得柔和了许多,“我尊重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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