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凌鹤年藏在心里很久了,久到他现在说起来,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从刚来到上海,知道韩小冬死因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能够对傅亦霆说出这番话。尽管最后不是靠他自己的力量,还是靠了父亲的帮助,但经此一事,傅亦霆不可能再稳坐原先的地位。
说完这些,凌鹤年也不打算久留,起身准备离开。
傅亦霆往前倾了倾身子说道:“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无所谓,但冯婉是无辜的,不该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你高抬贵手,放过她。”
凌鹤年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对女人下手。”
傅亦霆稍稍安心,又说:“我要见我的律师,让他们带话回去,好叫她放心。”
“这与我何干?你自己跟黄厅长说吧。”凌鹤年说完,直接离开了审讯室,只留下傅亦霆一个人。
黄明德一直在外面守着,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见到凌鹤年出来,立刻问:“凌公子,他说什么了吗?”
凌鹤年关好门:“我跟他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没说别的事。他说想见律师,黄厅长还是安排一下吧,免得外面说你们保安厅执法不公正。眼下正是风口浪尖,很多人盯着这里。”
黄明德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我这就去安排。”
凌鹤年点了点头,跟副官一起离开了保安厅。坐在车上的时候,副官问道:“公子,暗杀总理的,真是段一鸣那些人吗?他们在社会上有头有脸,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些勾当,一个弄不好,连命都要赔进去。”
凌鹤年看着车窗外面,神色迷茫:“刺杀父亲的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无法指证是任何人所为。”至于爱国会的那些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恰恰是因为他们拥有金钱和地位,仍然愿意为了国家铤而走险的这份精神,最令人钦佩。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心中却有如此大义。何其讽刺。
到了傍晚,去见傅亦霆的两个律师带了话给冯婉,说他现在很好,要她不用担心,出了事也不要慌乱,一切等他回来再处置。可是没过多久,等夜幕降临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傅公馆。这些人许鹿大都不认识,据王金生讲,有些是洋行的董事,有些是傅亦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不约而同地前来,来者不善。
这些人里面,倒是有一个老熟人杨文全。一群大老爷们把客厅占满,摆出要兴师问罪的态度,把许鹿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围在中间。
“我们听说了傅先生的事,都十分震惊。”一个年长些的男人看着许鹿说道,“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傅先生也被请到了保安厅,暂时出不来。傅先生名下的产业势必受到波及,傅太太这边可有什么说法。”
许鹿温和地说道:“不知是谁告诉大家,傅先生暂时出不来的?他只是被黄厅长请去协助调查,并没有犯什么错。”
杨文全不以为然地说道:“傅太太何必再瞒着我们?现在上海都传遍了,段一鸣律师拿着傅先生开具的巨额支票,想要北上去解救那些被北平政府抓到的爱国人士和学生。这就是跟公然跟政府对着干,还能轻轻松松地从保安厅里出来?”
许鹿反问道:“我倒是好奇,杨先生从哪里听得这么仔细,竟然比我这个家属知道得还要清楚?”
“这你别管!”杨文全故意提高了声调,好掩饰心虚,“我们的大部□□家都交给了傅先生,他若是出事,我们得赔得血本无归。傅太太还年轻,又是女人,不能出来主事。还是得推个有公信的人出来,好歹先稳定了人心再说。”
其它人纷纷附和,许鹿立刻就知道,是叶三爷怂恿他们来的。在这个非常时期,正是夺权的好机会,叶三爷蛰伏多年,岂会白白放过?
她不慌不忙地问道:“那么杨先生觉得,我应该让谁出来主事呢?”
杨文全自然不能直接说叶秉添,那样就太明显了,只是故作沉思道:“傅先生没有兄弟子侄能够出来主持大局,如此就得从关系亲近的人中挑选。傅先生是青帮出身的,跟叶三爷私交又向来很好。叶三爷虽然不管事多年了,但声望还在,有他出面,自然是能稳定住局面的。大家觉得如何?”
第六十八章
众人纷纷附和,叶秉添站出来,总比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听个小丫头片子的好。
许鹿知道杨文全必定是被叶秉添收买了,对他能说出这番话倒也不意外,心平气和地说道:“方才杨先生也说了,六爷没有兄弟子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擅自做主,更不能直接把关系重大的印章交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在座的各位又有谁能负责呢?”
杨文全被她的话一堵,皱起眉头。
“至于叶三爷,在上海素来有名望,我也知道。只不过以叶三爷跟我先生的交情,若是他有意帮我这个妇道人家一把,应该会直接来跟我说。哪里需要由杨先生出面呢?还是杨先生有什么隐情?”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全是一片好心!”杨文全叫到。他在纺织厂的时候已经领教过许鹿的厉害,知道这个女子惯是个柔中带刚的,几句话,已经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回他手里,问他个多管闲事的罪名。
52书库推荐浏览: 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