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虽然在傅亦霆的名下,但他不参与日常的决策,而是交给董事局。他名下那么多产业,也没办法一一过问。所以就算去了日升,应该不会见到他的。
算起来,从知道他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天过去了。昨天报纸上刊登他出席了公董局办的圣诞晚会,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在一起跳舞,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反正他身边从来不会缺女人,少了个苏曼,还会有李曼,张曼,杨曼上来补位。
只有她这种情窦初开的傻瓜,才会折在他这个情场老手的糖衣炮弹里。
许鹿用枕头狠狠地蒙住自己的脑袋,再想起那个人,她就是猪头!
第二日,许鹿穿了身套装,化了淡妆,想找对耳钉戴。想起自己唯一像样的那对珍珠耳钉,上次丢了半边,戴不出去了。许鹿看着镜中的自己,耸了耸肩,反正有没有都无所谓,精神看着还是很好的。
堂屋里,一家人正在吃早餐,她从桌上拿了根油条,对李氏说道:“娘,我出门办事,你们慢慢吃。”
“你不吃了早饭再走?”李氏起身说道,“都是现成的,不吃对胃不好。”
许鹿把油条塞进嘴里,摆了摆手,含糊道:“不了,来不及。我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门去了。
许鹿跟吴厂长约定在日升洋行的门前碰面,等她到那座宏伟的大楼时,吴厂长已经在等她了。吴厂长今天也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他拉了拉西装上衣的衣摆,不好意思地问道:“大小姐,我这样还行吧?”
许鹿轻笑,心里觉得还是平常的装束看着顺单,但仍是点了点头:“嗯,很精神。”
两个人从旋转的玻璃门进入里面,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工作。许鹿走到一个放有电话的台子前面,问坐在里面的年轻姑娘:“你好,请问王董在哪里?”
那年轻姑娘正拿着手镜涂口红,唇红齿白,模样还挺好看。闻言停下来看她:“你找王董有什么事?有预约吗?”
“我们是冯记纺织厂的,是王董派人叫我们今天来这里。”
那姑娘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台子上的电话拨了出去。打完之后,淡淡地说道:“电梯上四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
许鹿谢过她,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关上前,她看到另一个姑娘跑过来跟这个姑娘搭话:“他真的来了吗?天啊,在哪里?”
“对啊,刚才上去了。你不知道,本人更英俊儒雅,我都要激动死了!”
两个人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
吴厂长摇头,用上海话叹了声:“现在的小姑娘啊……”
电梯上了四楼,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门口的标牌写着“会议室”三个大字。许鹿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请进。”
开门之后,里面浩浩荡荡地坐着十几个人,清一色的西装,而傅亦霆赫然在列!他的西装是深色的暗格纹,打着领带,坐在为首的椅子上,神情严肃。人好像清减了些,五官更显得立体英俊。而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文件,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王董就坐在他的身边。其余十几个人,众星拱月地围着他。
许鹿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阵仗,磕巴道:“各位董事好。”
吴厂长也吓到了,连忙鞠躬行礼。
王董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先生,抬手道:“冯小姐请坐吧。今天找你来,就是商量下增加投资的事。不用怕,例行公事而已。”
许鹿深呼吸了口气,走到王董指定的位置坐下来,目视前方,尽量忽视那个人的存在。
王董提了几个问题,诸如纺织厂这几个月的收益,流水,还有现在的情况。这些他们在资料上都写得很清楚了,许鹿又认真地回答了一遍。
谈话正在进行的时候,傅亦霆突然开口:“新厂房的地址在哪里?”
吴厂长连忙回答:“原则上来说,这可以由日升洋行来选择,土地的所有权也是贵方的。我们工厂想要迁址,只是为了扩大生产的需要,以便更好地盈利。”
他昨晚在家里已经对着自己的老婆反复练习过了,此刻就是把背过的内容说出来,还算流畅。
傅亦霆头也不抬:“迁址所需的费用,由谁来承担?”
这吴厂长不敢做主,扭头看向许鹿。许鹿说道:“我们可以自己承担。”
傅亦霆终于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么请问冯小姐,你们需要加投的三万资金,预备多久可以返利,扩大生产之后的营业额,预计会比现在高多少?扩大生产意味着提高成本,需要更多的订单,而增加订单的渠道你们想好了吗?”
许鹿一下被他问住了,这个人向来一针见血。上次那个申请投资的计划书是在他的指导下写出来的,因此没什么漏洞。这次许鹿没靠他,跟吴厂长两个臭皮匠忙活了几天,把所有资料准备出来,列的都是现行条件。这种关于未来的不确定问题,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她总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但在这个人面前,一秒钟就被打回原形。不甘心和好胜心瞬间都被激发出来。
“傅先生,我只能许诺扩大生产之后,尽可能地为您赚更多的钱。关于具体多少,我没想过,也不打算开空头支票。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承诺的。”她生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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