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岸边排列着的那些潇湘居门人,挨挨挤挤,却静默无声。人们都在向这边眺望,都在出神凝注着这浩渺烟波。
虽然时隔十年,那位年轻深沉的女子,仍然是所有潇湘居门人心中最完美的梦。他们愿意跟着她出生入死,愿意伴着她退隐江湖。即使她在怀念相思中溘然长逝,她仍旧深埋在他们的心里,永远也不会离去。
茫茫洞庭,波涛万顷,她与那个如雪花一般的男子一样,不曾在人世间留下一点遗迹。就如同一个梦。人生如梦,梦境皆空。
竹亭内香烟缭绕,烛回上香完毕,玉柳门的弟子摆上祭礼,柳成荫跪倒在香案前,伏地泣不成声。
待到烛回和靖超尘将柳成荫扶起,将她劝回,端木落雪才走上前去。
她缓步走到香案前,轻轻眯起眼睛,对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扫了一眼,回头道:“落雪独自一人前来,未曾带得祭礼,请烛宗主不要怪罪。”
烛回道:“宗主在日时常挂念端木姑娘,今日你可以前来,她必然欣慰,何谈怪罪?”
端木落雪抬眼看了看他,又回头对着香案,突然低声道:“漂亮姐姐……为何……不等明珠长大……”
她说完这句话,后退两步,突然转过身,快步离去。
大家看着她的背影,都没有说话。原本,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人出现任何失态,都是有可能的。
柯不逢正在出神,被旁边的叶齐拉着袖子用力拽了拽,才回过神来。玉柳门和端木山庄的庄主祭奠完毕,自然就轮到了浣刀山庄了。
他小心翼翼掀起衣领,将今日一早藏在怀里的那朵梅花拿出来。
这是一朵被夹在书页里已经干燥的梅花,虽然早不是枝头盛开的模样,但娇艳如旧,清香犹存。这是浣刀山庄庄主柯易平从案头书页间精心挑选出来的,用几页竹纸夹着以免损坏,他的小师弟更是百般呵护着,将它带到了洞庭湖。
虽然经历了一路颠簸,还与人动武打斗,这朵梅花完好如初,没有丝毫破损。
十年来,每年的十一月初五,浣刀山庄的门人都会来到潇湘居,带着庄主的礼物,拜祭洞庭。江湖上一些盗匪之流曾经怀疑过浣刀山庄送来的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曾经多次在中途设伏打劫。这些劫掠均未能成功,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浣刀山庄每年送来的礼物是何物。
柯易平虽然从未亲自来到潇湘居,可是每年今日,他都从未忘怀。原来,他的礼物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遑论价值连城。但是这些随意的小东西,寻常的物件,却都是经过了他的精心准备,并且都是他身边之物。
往事如烟,早已随风飘散。江山如旧,一切如长江之水,永远不息。而那些深埋心底的思念,便逐渐成为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痛。
柯不逢将那朵梅花摆上香案,与叶齐在案前行礼拜祭。
烟雾缭绕中,所有人都在沉默。柯不逢和叶齐被周围的气氛所感,也禁不住凝望着苍茫湖水,心中追寻着那位宗主传奇的一生。
寂然礼毕,众人沉默返回。天阴沉地厉害,雪花开始星星点点飘落下来。
柯不逢和叶齐来到潇湘居为他们准备的客房,安置停当,准备在这里住上一两日,便返回浣刀山庄。
叶齐在房间整理着床铺,回头见柯不逢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雪的天空出神,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柯不逢惊觉,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笑什么?”
叶齐将手里的枕头向床上一扔,摇头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师叔你,看来也是一样啊!”
柯不逢眨眨眼睛,“什么一样?”
叶齐走到窗前,趴在窗台上,对着外面飘零的雪花叹道:“端木落雪,这个名字真心不错,她的样子真的好像这白雪一样,也怪不得你一见难忘。”
柯不逢站在他身后,怔了一怔,一把推开他,伸手将窗户关上。
“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齐哼道:“你不要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今日从那个端木落雪一出现,你整个人就像丢了魂,魂不守舍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的柯不逢,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控制着自己不笑出来,弄得满脸眉飞色舞的表情。
柯不逢立即立起一双剑眉,想要反驳,又一时闷住,半晌才道:“根本不是那样,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叶齐道:“对,就是很奇怪,所以也就很特别,是么?”
柯不逢身体向后靠上窗台,双臂在胸前交抱,锁眉深思,“确实很特别。她和大师兄一样,与潇湘居有很深的渊源。听大家说话的意思,她小时候还曾来过潇湘居,空宗主也很疼爱她。况且,靖大哥还是她的大师兄。按理说多年未见,她见到他们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那样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感觉呢?”
叶齐刚刚喝了一口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噗地一声喷出来。
柯不逢愕然看他。
叶齐咳嗽了两声,指着柯不逢道:“你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
“对啊,还能因为什么?”
叶齐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他又端起茶杯喝水,口中喃喃道:“第一次见到人家姑娘就失魂落魄,原来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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