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透衣而入,柯不逢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双手将斗篷拉紧。
“夜里风凉,你快回去吧,不要着凉了。”端木落雪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柯不逢眨眨眼睛,原来她也会想到别人的感受,并没有只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还会关心他,怕他着凉。
“确实很冷。”柯不逢自我解嘲地笑笑,“没想到江南也会这样寒冷。不如你也回去吧,不要着凉了。”
端木落雪道:“你自己回吧,我不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句话有明显的逐客的意思。她想要一个人待着,思索她自己的事,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不想被别人打扰。
柯不逢讪讪地后退几步,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停住。
回头看着她单薄的白披风被冷风吹得飘飘荡荡的样子,她衣衫单薄,人也那样单弱,孤身独处在雪夜天水之间,给人感觉太过孤绝,太过令人心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想的,突然解开带子,将身上穿的深青斗篷脱下来,上前一步披在了端木落雪肩上。
端木落雪猛地回头看过来,柯不逢已经后退了两步,不待她说话,便转身快步走过埠头,离开了湖畔。在端木落雪愕然的目光中,那个身影已快速隐入夜色之中。
缓缓抬手,手指沿着斗篷的边缘轻抚。这是一件很厚的深青色棉斗篷,边缘镶着精致的毛边出风。这样的一件斗篷真的很暖,不用说是江南的冬天,就算是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也会很温暖。现在,这件斗篷刚刚披在身上,她已经感觉到浓浓的暖意涌上全身。
其实,斗篷本身并没有温度,带给她温暖的,不如说是那个年轻男子的体温。
端木落雪手指稍稍用力,斗篷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顿时,寒风再次透进了她的衣襟。她将那件温暖的斗篷随手扔在竹亭的栏杆上,又抬头看着漫天飞雪。
雪落潇湘,无声无痕,飞雪中好似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随风飞扬。他的人那样消瘦,脸那样苍白,可是他的笑意却是那样温暖。
仿佛又看到了他温暖地笑着,仿佛又看到他在重楼屋宇间飞掠的身影。银鞭缠在她的腰间,带着她凌空飞起,那个感觉就像飞翔。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幼小的孩子,那还是她第一次飞得那般开心。因为在之前,还从没有人带给她那种真正在飞翔的感觉。
她从小就喜欢爬上高高的屋顶,做最危险的事情。她不喜欢和一般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最向往的生活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按照大家的习惯。虽然因为这个,她差一点被尚可利用,可是巫山云雾谷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曾经体会过真正的快乐。
而最快乐的事情,自然还是跟随着那个轻盈的白衣人,在他的身后飞翔。
她曾经被端木华裳藏在公主府的一个小院子里,和他一起住在那间小房子里。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只剩下躯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绝轻功和内力。可是她觉得,照顾他是她最开心的事情。她曾经为了他夜间独自闯进皇宫,虽然只有五岁,她当时的轻功竟然就可以轻易躲过皇宫的重重守卫,潜入安寿宫,面见当时的太上皇。
虽然还那样小,但是她不怕,因为要救他,她没有什么可害怕。那天夜里师父和端木哥哥带着她离开时,她知道他已经得救,虽然没有再见,可是她心里也是最开心的。
直到她逐渐长大,这么多年,那一角白衣还一直停留在心里,从来也不曾离去。在她心灵的最深处,那个病弱却温暖的男子,始终微笑着,可是,也永远停留在了那里,永远也不可能再见了。
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死了。他凄惨地死在落雪苍茫中,她再也不可能见他一面。
这么多年,空山雨还可以将他的衣袍挂在房间里缅怀,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位潇湘居宗主深深爱着他。可是她呢?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谁会知道她已经长大了,而且她的心里除了那个人,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端木落雪低下头,栏杆外湖水冷冽,灯光下,她的身影在隐隐荡漾。
“梦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么?”
今天,并不只是潇湘居宗主的忌辰,也是他的人生结束的日子。他们的生命停留在同一天,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已幸福团聚。可是,即使是来到这里,来到了他们尘灰飞散的地方,也仍然捕捉不到他的任何踪迹。原本,他与她之间,不仅仅隔着岁月,更隔着滚滚红尘,隔着生死轮回。
她闭上眼睛,让身体浸在刺骨寒风之中。夜,越来越浓重,可是,无论多么浓的夜色,也难以比拟她心头的黑暗。
翌日凌晨,飞雪初晴,一缕阳光照亮了洞庭湖畔,湘妃竹林白雪茫茫,格外耀眼。
两个身穿绿衣的女子策马而来,直冲到潇湘居门口,下马向守门人行礼,快步冲进了正院。
柳成荫正好从里面出来。那两个玉柳门弟子见了她,立即叩拜于地。
“何事如此惊慌?”
“启禀掌门,我们在巫山的落脚点被神秘人袭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了,都忘了说一声,突然一拍脑门改成18:00更新了,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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