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不逢最后一次眨眨眼睛,他眼前的形象并未消失,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她和以前一样,仍旧是一袭白衣,可是又不尽相同。从前她一直白衣胜雪,可是现在,不知是因为夜色的掩映还是一路风尘,她的衣衫显得暗淡而残旧。头发还是那样随意披拂,也略显凌乱。几缕散发垂在她憔悴的腮边,那张消瘦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波光粼粼。
她还是站在那里不动,良久,突然笑了一下。
“柯不逢……”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可是还未说下去,口中便涌出了鲜血,身子晃了晃,便欲倒下去。
柯不逢只觉得脑中轰鸣一声,身体已经动作在先,一步冲过去抱住了她。
“落雪,是你么?你……怎么了?”
两个人忽然靠近,那个柔弱寒凉的身体已在怀中,看着她抬起头,染血的唇角扬起,在对着他微笑,心中疼痛的浪潮狂暴地翻涌起来。
“我没事……”她的眼睛紧紧锁着他,好似想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进心里,“就是有点累……”
柯不逢弯腰下去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她轻轻抱起来,快步冲进屋里。
刚刚将她放在床上,就听到进屋时胡乱掩上的门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两个浣刀山庄弟子的焦急询问声,“小师叔!小师叔!”
柯不逢心中一惊,略迟疑了一下,抬手放下了床帐,返身回去开门。
门开处,两个全身劲装的弟子站在门外,借着他开门的间隙,快速向屋里扫了一眼。
柯不逢道:“何事?”
那两个弟子道:“我们今夜当值,方才恍惚看到有个影子,好像是冲这边的院子来了。我们担心有刺客,追过来看,只看到小师叔你的房间还亮着灯光,可有什么动静么?”
柯不逢眨眨眼睛,“没有。我也要睡了。”
那两个人又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奇怪,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柯不逢道:“若没有事,就回去吧。我会当心些,有事会叫你们。”
那两个人听了,抱拳后退道:“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小师叔休息了。”
说着,两个转身而去。柯不逢看着他们走远,忙关门上闩,又来到床前,伸手掀起床帐。
床上的人静静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她依旧是方才被柯不逢放在床上的姿势,只是双臂紧紧抱着肩膀,看上去很冷。头发如乌云般披拂在枕上,衣衫单薄,而且衣角很多残破之处,若不是与她如此熟识,几乎认不出她就是当初那位白衣胜雪清冷如仙的端木落雪。
柯不逢看着她怔了怔,伸手展开棉被,盖在她身上。
她的样子如此憔悴,满身风尘,疲累不堪。也许她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才终于来到了这里。她终于见到了他,心中的坚持骤然放松下去,意识便立即不可遏制地休息了。
柯不逢呆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在床沿上坐下,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脸。
灯下看去,她的脸也是脏脏的,嘴角还沾着鲜血。柯不逢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她的脉息虽然还好,可是内力却耗损得很明显。
想要抚去她唇角的血迹,手抬起来,心又在矛盾,最后,手还是收了回来。
她这样急着赶来,不惜过分透支体力,运用轻功到如此程度,竟只是因为急着来找他么?难道他在她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竟值得她如此不遗余力在那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找寻草药,找了这么久的时间,又不眠不休地赶回来,只为见到他?
难道在他心里这样放不下她的同时,她也是一样在意着他么?
柯不逢突然想起她临行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柯不逢,我既然嫁给了你为妻,就会一生一世爱你。”
她说的是“爱”这个字,而不是其他。那么她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柯不逢摇摇头,她那样深的心结,都是因为另一个人埋下的。她做了这么多事都是因为想要为了他报仇,而且她自己也曾说过,她永远也不会喜欢别的什么人。而且,就算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们有夫妻之名,难道他可以无视过去的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她在一起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方才要对那两个值守的弟子撒谎。而且,他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去做。
看着她嘴角的血迹,终于忍不住,他拿了一方手帕,手有些颤抖,轻轻抚过她的唇角。也许是他的手太不稳定,端木落雪身体震动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柯不逢忙收回手来。
四目相对。
好像是忽然醒悟,端木落雪再次露出着急的神色,慌慌张张爬起来。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伸手从肩上摘下一个随身带着的背囊,手指拆开背囊的时候,竟急得在丝丝颤抖。
柯不逢愕然看着她说不出话,她这样着急,是在做什么?
端木落雪解开背囊,然后双手轻轻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密密的布包。她的脸上带着些污渍和血迹,却也带着真心的微笑,双手将布包托起,一直托到柯不逢眼前。
柯不逢看了看布包,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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