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的腿拆了石膏以后,走路还是有点不利索,训练了一段时间后才渐渐恢复正常。静雪终于把公寓钥匙给了他一把,让他可以自由进出。虽然两人都不言明,但其实过起了同居生活。每天晚上,他没有应酬的时候总是按时回家陪伴她,静雪有时在拉琴,有时在厨房里忙碌,有时也上网写点东西,日子过得很平静。
这天下午,周墨约罗点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点点是静雪最好的朋友,有些事也只能向她打听。
罗点点听明了周墨找她出来的原因,为难道:“其实静雪和若晖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实在是很相爱,若晖对静雪宠得不得了,几乎每天去接她放学。我们高二那一年会考一结束,静雪就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了,要回法国去,当时我问她,怎么好好地要回法国。我知道那之前她是打算等到秋季开学和若晖一起去美国的。”
周墨想想道:“也就是说,他们在会考结束时就分手了,静雪之后回了法国,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这我倒不十分清楚,静雪在非洲时有一次喝醉了半夜打电话给我,说她是个魔鬼,她配不上晖晖。嗯,她就是这么说的。”罗点点仔细的回想,也只想出这个细节。
“好的,谢谢你。”周墨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静雪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即便是知心的朋友,她也只会在受伤后倾诉,而不会和盘托出她的苦恼。他想知道的更详细,就只能去问她。
从咖啡馆出来,他没有回公司,直接回了静雪的公寓。静雪正在阳台上浇花,看到他回来,很是惊讶:“还不到五点,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墨走到门边,倚在门上,抱着胳膊看着她一举一动,淡然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要是向我求婚那就免谈,除了求婚什么都可以商量。”静雪放下喷壶,挑衅的笑着把脸伸到他面前。
周墨一反常态没有笑,和她对视,正色道:“你认识韩迈吗?”静雪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冷冷看了周墨一眼:“你还在调查我?”周墨怕她误会,忙道:“是他主动找我,把你的一些资料发到我邮箱,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雪有点晕眩,几年了,这个人始终yīn魂不散,拆散了她和若晖,他还嫌不够,知道她和周墨在一起,他又要出来搅局。他不把她整垮了不罢休。
“他告诉你的资料一定很详细,你又何必问我呢。我不想再提这件事。”静雪意兴阑珊,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周墨跟过去,揽着她的肩,她扭过身子,侧着脸。
“静雪,告诉我,你和裴若晖分手是不是因为韩迈告诉他你曾有过jīng神病史?”周墨掰过静雪的脸,诚挚的看着她眼睛。“我说了,我不想提。”静雪不胜其烦,跑回卧室去了。
周墨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她蜷缩着身体躺在chuáng上,坐在chuáng边探着她的肩,她不动,他靠过去看她,见她脸上满是泪水,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没有再追问她。
晚上,两人默默的吃着晚饭,各怀心事。静雪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肿,周墨终于打破沉默:“我已经把你的护照都收起来了,你逃避不了。”静雪腾地站起来:“那我死还不行吗,我走不了,死总可以吧。”她摔了筷子回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把他和整个世界都关在门外。
周墨没有理她,他深知她脾气,闹qíng绪的时候不能和她针锋相对,等她自己想明白了,会主动把事qíng说出来。这件事,除非她自己解开心结,别人没法帮她。
夜深了,周墨洗了澡独自睡在沙发上。被子都在卧室里,他什么都没盖。静雪睡到半夜,忽然有点担心,怕他会着凉,悄悄的从壁橱里拿出一条毯子走到客厅里,看到他睡在那里,她走过去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不吵醒他。
忽然间,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怎么甩也甩不开。他醒了,她有点尴尬,却逃不了。他用力拉她一把,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压在她身上吻她。
吻到她咸咸的泪,他停了停,压低声音问她:“你现在愿意跟我说了吗?”她仍是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这表qíng让他心里生生的疼,他宁愿她是嚎啕大哭,也不能看到她这样哀伤的流泪。
他坐起来,点了一支烟,黑暗中无声的吐着烟圈,红点一明一灭。她闻到烟味,咳嗽了两声。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回看她一眼,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他早就戒烟了,怎么这时又抽起来?大概是心里烦吧。该来的总会来,静雪叹了口气坐起来,理了理思绪,开始讲述她的故事。事qíng过去十年了,她说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平静。
“这么说,你至今也无法肯定你妈妈是不是被你无意中推下楼的?”周墨听她叙述她妈妈意外身亡那一段,心里沉甸甸的,又是怜惜又是疑惑。她常做恶梦,说明她在那件事里深受刺激,因此qíng绪总是不大稳定。
“当时的qíng形太乱,我记不清了。我在法庭上指证是那个伐木工把我妈妈推下楼,法庭采信了,他被判终生监禁。”静雪淡淡的说。
周墨扭开沙发旁的落地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平静的诉说着她在jīng神病院那两年的一些琐事,说起韩迈,语气也没有什么波澜,直到说起若晖,她才有些说不下去。
“你和裴若晖就是因为这件事分手的是吗,你那时说他不要你了,说自己劣迹斑斑,就是指韩迈说的那些事吧,你陷害过他,他就把事qíng告诉了裴若晖。”周墨盯着静雪的眼睛,令她无法回避他的目光。静雪点点头。
“那么你告诉我,对韩迈你心里内疚吗?”周墨眉头一拧,问静雪。静雪沉默了半天,才痛苦的抓着头发:“我不知道。”周墨看着她,峻然道:“你并不内疚,哪怕是到了现在,你也还是恨他拆散了你和裴若晖,却对自己当年的行为不觉得内疚。”
静雪听到他的话,猛然抬头,神qíng委顿。周墨知道她的qíng绪已经被自己指引,缓缓道:“你真正内疚的是你妈妈的死,你觉得那可能与你有关。虽然惩罚了凶手,可你并没有饶恕自己可能的无心之过,这个心结一直在折磨你,让你充满犯罪感,所以你总被恶梦缠绕。而那个伐木工的行为在你心中造成的yīn影,直接导致你后来对韩迈恨之入骨,在你看来,他们都对你有yù望,一个猥亵过你,一个暗中调查你,他们都是你潜意识里不能饶恕的罪人,所以你一旦有机会就会亲自惩罚他们。”
静雪被他的分析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深入想过自己的行为居然这么可怕。在她心里,的确是觉得那两人都很讨厌很可怕,却没想到潜意识里早就有了惩罚他们的想法。
周墨见静雪不安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的话刺中她心中要害,顿了顿又道:“潜在的罪恶感让你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完美,面对裴若晖时产生了自卑心理,所以你不敢和他说这一切,其实如果你早跟他沟通,你们也就不会被韩迈的出现困扰。”
静雪吸了一口气,他说的没错。那时候,她虽然和若晖很相爱,却总是怕他知道她的秘密后会讨厌她,韩迈把事qíng揭发出来,面对若晖的质问和怀疑,她的jīng神再度崩溃,选择了离他而去,借此逃避。
“你知道韩迈为什么能找上我吗?”周墨轻抚着静雪的背。静雪茫然的摇摇头,忽然心念一闪:“周砚?”“没错,你很聪明。周砚一直在调查你,所以他找到了韩迈,让韩迈把事qíng全都告诉了我。”周墨语速仍是不急不缓。
静雪心中一震,周砚这人果然是心机深沉,不动声色就借刀杀人。“韩迈找上你,把我的事qíng告诉了你,然后你派人去调查了这件事,是吗?”
周墨点点头:“我不会仅仅相信他的一面之词。直觉告诉我,韩迈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就算不栽在你手里,也会栽在别人手里。你还没成年的时候,他就对你有了xing幻想,所以他才会刨根挖底的了解你的过去,分析你的心理状态,试图掌控你以后的人生。这一点,我估计他是不会跟裴若晖说的。你生日那一天,如果你不叫警察,他肯定会跟你发生关系,而这对一个医生来说,是很不道德的。他是成年人,而且是医生,他原本应该避免这种行为的发生,可他没有阻止,而是坐视事态发展,接受你的引诱,足以说明他心里就是想和你发生关系,只是他没想到,那是你布的局。”
“你说得对,我的确恨他。在我心里,他和那个伐木工是一类人,都想欺负我。我想保护自己,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静雪垂着头,承认她陷害韩迈的行为的确存在极大恶意。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裴若晖说实话,而要编造事实说是韩迈侵犯你?”周墨很尖锐的指出这一点。静雪深吸一口气,想想才道:“我怕他知道我的行为会嫌弃我,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太有心计的女人,尤其是……主动去引诱男人,这是我记忆里的污点,永远也洗脱不清。”
周墨听到这里,脸上淡淡有些笑意:“想不到你那时小小年纪还挺了解男人,不过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比起欺骗,你那点心计算不了什么。只能说你利用了韩迈对你的迷恋,这的确有点……”他想了想如何措辞,才又道:“的确有点卑鄙,但是你后来对裴若晖都不说实话,他就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静雪听到这里,捂着脸呜呜的哭。周墨赶忙抚慰她:“别哭啊,你只有把事qíng都说清楚了,才能解开心结,甩开过去那些困扰。”“你不讨厌我?”静雪含泪看着他。他把她的心理和行为分析的这么透彻,怎么可能不对她产生看法。
周墨怜爱的抹抹她眼泪,动容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只会心疼你。你一直是矛盾的,从我认识你那天我就看在眼里,你不断地想救赎心底的罪恶感,不断自nüè,是你自己把自己折磨的很苦。我想帮你,可你不要我。”静雪泣不成声,扑在他怀里哭。
周墨轻抚着她秀发,温和道:“静雪,我从德国聘请了一位心理学专家来,替你做催眠治疗,让你回忆起你妈妈去世那天晚上的详细qíng形,你看好不好?”静雪恐惧的摇摇头,表示她不愿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晚上。
“你不治疗,永远都不能摆脱那段yīn影。听我的话,跟我去见心理医生,不管是不是你无意中把你妈妈推下楼的,你都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就算是赎罪,你也得先认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罪。”周墨态度坚决的说。静雪默默的靠在他肩上,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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