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飘着饭菜香气,那盆羊肉肥嫩处油光滑亮,叫人食欲大动。
傅煜连着数月征战劳碌,战事吃紧时食不知味,平常也是吃军营里的大锅饭,许久没犒劳五脏庙,陡然瞧见这满桌美食,眼里精光微亮。
攸桐笑而请他坐下,回身道:“还有两样呢?”
“想必已做妥了,奴婢这就去端。”说着,往厨房走了一趟,不过片刻,便捧着漆盘过来,里面一盘拿芝麻酱、辣椒香油和醋拌匀的爽滑凉皮,外加蒜拍黄瓜、芹菜腐竹、凉拌三丝和蒸了放凉的蒜泥茄子,四样小菜盛在分成四格的瓷盘里,整齐悦目。
这样一桌丰盛美味的食物,足以慰劳久战风尘。
傅煜觑着攸桐,眼底尽是赞许,伸筷先搛了些羊肉来尝,只觉入口细嫩、嫌辣咸香,瘦肉入腹,齿间仍留着烤出的肥腻香味。那火候味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比起他在盛产羊肉的北地吃过的都多几分滋味。
随口便道:“小厨房炒菜的功夫渐长。”
“才不是炒的。”攸桐正愉快地咬那酥香肉饼,舌头几乎吞到肚子里,说话也颇含糊,“是杜姑娘花了好些功夫烤的,夫君醒来得正是时候,若放凉些,就没这么好吃了。”说着,回身指了指外面,果然厨房北侧隐蔽处,有个烤肉用的小角落。
傅煜瞥了一眼,颔首道:“果然很好。”
顿了顿,又道:“杜姑娘是谁?”
南楼里的丫鬟仆妇,他大约听过名字,还没有个姓杜的。
攸桐就势道:“是我特地请来的,叫杜双溪,不止厨艺精湛,还肯在吃食上费心思,今晚这桌菜便是她做的,夫君觉得手艺如何?”
“滋味很好。”傅煜觑着她,眼底隐有光芒,“有劳你了。”
攸桐朝他婉然一笑,接着埋头用饭。
傅煜的目光却没挪开,瞧她腮帮微鼓,两只眼睛只在碗碟间打转,渐渐地眼底露了笑意。每回伸筷时,便按着她目光所向,顺手帮她搛到碗里,默不作声,却眼疾手快。
他难得有这般眼色,肯放下高傲的臭脾气照顾些许,攸桐颇为受用。
……
傅煜远道而来,休息过后,定有要事跟傅德清禀报。是以用完了饭,攸桐也没去斜阳斋添乱,只将食盒备好,交由傅煜亲自带过去。到得那边,果然傅德清也将傅澜音姐弟俩支走,军医郎中也各回住处,只有刚从衙署赶回来的傅德明在旁边。
外面已有雨丝飘起,屋里颇为安静。
傅德明搬个宽椅坐在二弟旁边,腿上盖着薄毯。
他那年沙场负伤后,因地处偏远,又拖着重伤奔波了许久,冬日里天寒地冻,伤口拖得颇为严重。到如今落下寒腿的毛病,每逢阴天下雨便隐隐作痛,怎么治都不见好。有了这前车之鉴,这回傅德清受伤,他便格外上心,诸般名贵药材流水般送进来,这回过来探望,也是不厌其烦地叮嘱,叫他切不能大意,务必静养。
傅煜进去时,兄弟俩正闲谈旧事。
听见动静,暂且打住,傅德清取了旁边的热茶慢慢喝,“就只睡了半日?”
“足够了。”傅煜一身墨蓝长衫,朝傅德明躬身行礼,“伯父。”
“修平回来,我就放心多了。”傅德明笑而颔首,“这一趟去了四个月,南边又不是咱们的地盘,我和老夫人都悬着心。怎样,那边都妥当了吗?”
这妥当,自然不是说平叛的事了。
叛贼早已剿灭,在傅煜劲弓射杀贼首那日,便已报往朝廷。
傅德明指的是布棋。
傅家自挑起永宁节度使的大梁后,军权紧握,对这一带的政事赋税也牢牢掌控。既有图谋天下之心,目光便须放得更远——
与齐州隔着京城相望的西平王自不必说,虽名声颇差,却有雄兵险隘,占地势之利,是个难啃的骨头。此外,京畿有重兵驻守、禁军防卫,南边则分布着数个强弱不一的势力。只是比起傅家和魏家常年备战练兵,这些地方各自为政,因无外敌环伺,安逸分裂久了,虽富庶繁华,战力却不足,这回碰着逆乱便节节溃败。
日后傅家若挥兵京城,西平王固然是劲敌,这些地方也不能不防。
这回傅煜选精兵强将南下平叛,也是借机探摸底细、安插人手,将傅家从前暗里安排的零星人手织成一张网,以确保将来举事之后,南边能安稳老实不添乱。
这屋子既是傅德清的书房,自然也有舆图。
傅煜进去挑了一张合适的出来,悬在床榻对面的墙上,而后将各州山川地形、关隘防守及人手布置等事说明白。傅德清兄弟俩有不明白,或觉得不妥的,也当即提出来商议,一道琢磨对策。
一番深谈,直至子时才罢。
傅德明先回西院,傅德清白日里睡了不少,这会儿殊无困意。
傅煜瞧他精神不错,便问跟鞑靼的事。
因战事已毕、尘埃落定,先前的对战、防守之事,过后可慢慢询问。他心里记挂最深的,是傅德清重伤的缘故。跟敌军的厮杀角逐无可避免,既提刀上场,负伤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伤成这般却是罕见,尤其是看白日里傅德清的神情,这里头似不太对劲——
“既然当时父亲并未被围困,消息本该递到三堂哥跟前,怎会出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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