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就甘心?”
“既然都不甘心——”沈月仪顿了下,窥着沈氏的神色,低声道:“就再试试。”
“老夫人是铁了心,在她心里,内宅安稳是最要紧的。”
“她不肯帮我,难道就没旁的门路?若是魏攸桐被赶出傅家,位子空出来,又会如何?”
这事儿沈氏也曾想过,只是先前忌惮傅煜,便只能指望老夫人。
如今这条路断了,只能靠自身,不过傅家牢如铁桶,想动手脚还不留痕迹,着实艰难。
她瞧着侄女,沉吟半晌,才道:“这事我须慢慢想想。”
沈月仪便垂泪道:“父亲能来齐州不容易,我也着实想留在府里,帮姑姑一把。”
“走着瞧吧,会有法子的。”沈氏叹息,又劝侄女稍安勿躁,好半天才送出门。
待沈月仪走了,沈氏方才垂泪,眼眶微红,也不好叫管事媳妇议事,便知命人端茶进来。秋娘便是瞅着这机会,从丫鬟手里接了茶盘端进来。
沈氏满腔心事,也没留意,取茶杯喝了两口,抬头见她杵着不懂,才道:“还有事?”
“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秋娘有备而来,进门时便掩了屋门。因方才姑侄议事,屋里没旁人,她仗着主仆多年的情分,低声道:“是为咱们姑娘的事。”
这话来得蹊跷,沈氏停杯诧异。
秋娘屈膝蹲在她身边,帮着缓缓揉腿,叹气道:“夫人这阵子发愁,奴婢都看在眼里,方才姑娘红着眼睛出去,瞧了更是让人心疼。说句僭越的,奴婢跟了夫人这些年,也算是沈家的旧人,看得出夫人的几分心思,瞧着这情形,着实难受。”
她为打探内情,自打结识陈三之后,便有意体贴沈氏,帮着排忧解难。
这回主动往沈氏心坎上说,更是一副忠心体贴模样。
沈氏也只纸包不住火,哪怕瞒得住外人,身边这些老仆妇却多知她心意。
遂叹了口气,没说话。
秋娘接着道:“这些话,奴婢也只敢在夫人跟前说。这几年夫人的处境,奴婢瞧得明白,若不留下姑娘在旁边帮衬,往后怕是会更艰难。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那边的二少夫人能耐有限,夫人若能趁着她根基不稳时想出法子,倒还好对付些。”
这话着实僭越,沈氏乍闻之下,双眉微竖。
秋娘便作惶恐状,就势跪在地上,“奴婢是为夫人着想,翻来覆去好些天,才敢说这话。”
“罢了。”沈氏摆手,示意秋娘起身。她身旁得力的人就那么几位,当初带来的陪嫁,剩的也不多,秋娘算是贴心的,倒不必太过隐瞒。遂问道:“你说这话,是有了主意?”
“奴婢愚笨,算不上主意,就是几句劝言。”秋娘仍跪在身边,低声道:“向来男人好色,那边二爷纵冷傲些,等少夫人身子长开,定会贪恋,到时候就难办了。倒不如趁着如今,设法让少夫人出点岔子,休出府去,倒还容易。”
“容易?”沈氏嗤笑了声,“说得轻巧。”
傅煜的铁腕手段,沈氏一清二楚,且仗着兵马副使的身份,时常留在齐州。
傅家内外管得严,她想在里头做手脚,谈何容易?
秋娘却是笑了笑道:“府里不好做,外头却不一样。夫人也知道,奴婢家里那口子不上道,认识些下九流的人,那些人本事没有,胆子却大,只要给足银钱,什么事都敢做。夫人只消想法子让少夫人在外面落单,那些人不知她傅家少夫人的身份,闹出点事,凭着夫人的手段,难道还能查到您头上?”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氏。
她久在内宅,想的全是后宅里的主意,却还没想过这个。
傅家威震齐州,那马车的徽记无人不知,是以女眷出行,向来安稳无事。但倘若没了那徽记,外头的人,难道还会忌惮?届时哪怕不伤魏氏性命,要做个足够休妻的事,却也不难。
沈氏脑海里晃过许多念头,想着这终是害人的事,心惊肉跳。
秋娘便低声道:“人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夫人若不早点动手,等那边站稳脚跟,可就麻烦了。那边二爷就算是通天的本事,也有离开齐州的时候,夫人只消不留痕迹,届时哪怕他追查,有咱们几位爷在,还能哪疑影来找您吗?”
这话正戳中的沈氏心中所想。
不过她毕竟谨慎,哪怕被说得意动,也没露态度,只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好意,这话在我跟前说了便罢,外头不必泄露。我累了,你先出去。”
秋娘陪了她这么多年,焉能瞧不出她面上的迟疑,便低声劝道:“奴婢觉得,夫人还是该早作决断,趁着咱们两位爷在,早点了结此事,否则,往后怕是会更难。”说罢,行礼退了出去。
剩下沈氏独坐屋中,慢慢权衡掂量。
认真想来,秋娘这话未必不是好主意。
府里不好下手,外头却没那般严密,且齐州辖内太平,傅家女眷安稳惯了,出入甚少戒心,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只消她做得干净利落,掐断中间人,哪怕事发,也只是下九流的痞子没眼色,太岁头上动土而已。
傅煜即便谨慎多疑,还能拿那点疑影来问她这长辈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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