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颔首,颇以为然。
遂有人建议,“要对付傅煜,还是小将军最合适。”
“有道理,上回长武关之战,我们就是吃了不知敌兵的亏。傅煜的本事、打法和弱点,小将军最清楚,且小将军智计过人,想必有办法对付。”
这般几句劝谏,魏建也觉妥当。
若后方安稳,他自然想尽量多带人去京城,奈何事已至此,后院起了火,总得有人回去。遂不顾魏天泽的反对,命他回兵营救。
魏天泽气闷难当,却劝不住魏建,只能忍气含怒,带几位将领往回赶。
在他走后没多久,魏建便遭到了阻拦——由傅德清亲自出手,在必经之地设伏。
这原本是京畿守军的地盘,如今因郑彪的围城突袭,已然疏于防守。傅德清忽然跳出来,着实出乎魏建所料。没了魏天泽,傅家众将摸不准傅德清神出鬼没的打法,加之夜色黑沉,傅德清且战且退,纠缠阻挠,硬生生拖住了魏建进兵的脚步。
战事时机稍纵即逝,这拖延出来的空隙,足以敲定生死。
……
天色将明时,细雨淅淅沥沥。
已阴沉了数日的京城,自昨晚下起雨,到此刻仍缠绵不止。
郑彪一路所向披靡,冲破京畿守军的防线后,于昨晚半夜杀入京城,奔向皇宫,凭着那股一路屡战屡胜的骄纵得意劲头,将禁军杀得七零八落。
傅煜冒雨整兵于二十里外,因勤王而公然踏入京畿的两万人马整齐列队,静肃无声。
斥候飞速往来,待郑彪杀入皇宫、击溃禁军的消息递来,当即挥兵前行。
若早一分,便没法借刀杀人。兵攻京城、弑君篡位的名声,能让别人担最好。
若晚一分,贼军杀得兴起,没了禁军抵抗,若将刀锋对准无辜百姓,便有失本意了。
细雨浸透衣衫,马蹄踏过软泥,如闷雷滚滚而至,不过转瞬之间,如黑云压到京城。
郑彪才拿下皇宫,巨大的惊喜冲击之下,还没来得及庆祝,便听到了勤王之军攻来的消息。他从楚州的土匪窝里,以微末起身,一路所向披靡,收编乱民和投靠而来的兵士,若起初还有几分畏惧,此刻却都变成了骄矜自负。这一路碰到的官兵虽人多势众,却都不堪一击,就连京畿守军和禁军也不过如此,何惧其他?
打!哪里来的,赶回哪里去!
郑彪满心豪情,乱兵斗志昂扬,却在遇到傅煜的剑锋时,轰然粉碎。
整夜无眠的京城里,家家紧闭门户,躲藏着不敢开门窗,街巷之间,横行的乱兵碰到训练有素的傅家军,溃散四逃。京城的地图割据,傅煜了然于胸,进城前已然分派了兵将,各领一路,如密网般压过去,将残寇驱逐殆尽。
而傅煜则身披重甲,带着杜鹤和二十名护卫,直奔皇宫。
那里,等待他的,应该是狂喜与惊慌交织的郑彪,应该是身首异处、死在皇位的许朝宗。
——为保无虞,在叛军入城之前,傅德明已预先布置人手,埋伏在皇宫各门,倘若许朝宗逃出,便可趁乱斩杀。亦安插了人手,趁乱混入宫中,借机行事。何况,身为一国之君、皇家血脉,许朝宗想来也不会懦弱到弃宫而逃的地步。
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握在许家手里的皇权崩塌是已然注定的结局。
即便死,他也该死在皇位上。
然而这些年几乎算无遗策的傅煜,这回却只猜对了一半。
第121章 胜负
晨风清寒, 原本有禁军把守、巍峨庄重的皇宫, 此刻却是满地狼藉。
高耸的城墙下,丹凤门堂皇敞开, 两旁的偏门亦然, 旁边躺着被诛杀的守军和乱军,细雨浸透衣衫, 汇积流向护城河的雨水染成了淡红色,周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皇家威仪被踏碎,种种规矩在此刻荡然无存, 傅煜径直策马驰入丹凤门中,雨水从鬓角流下,洗去溅在脸上的血滴, 眉目锋锐而冷肃。
穿过含元殿和南衙各处, 宣政殿前同样血迹遍地、刀剑凌乱。
攻入皇城的乱军在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时,如潮水般涌出去, 只剩死伤之人趴在血水里,地上掉了许多不知从哪座宫殿搜刮出来的珍珠美玉。
宫女内监显然已遭洗劫, 放眼四顾, 不见踪影。
傅煜扫了眼空荡死静的宣政殿, 从侧面绕过, 直到麟德殿前,才看到浑身是血的郑彪。
乱军逃走大半, 只剩郑彪和最亲信的数十人死守在此。
殿前侍卫横七竖八, 血水从丹陛流下, 殿前的玉阶上,是杀红了眼的乱军。
傅煜翻身下马,黑色盔甲冷硬,如巨鹰般扑过去,剑锋落下时,执刀拦在最前面的土匪应声倒地。
才经过恶战的郑彪赤红着眼睛,脸上残余狂喜的神情,挥刀便往傅煜砍过来。
从土匪窝杀出重围,带着兄弟们大败官军,所向披靡,此人虽乏谋略,却悍勇威猛。四十来岁的壮年汉子,过人的身高、结实的臂膀,大刀抡过来时虎虎生风,直取脖颈。单论身手,倒不比徐夔身边的猛将逊色。
可惜,有勇无谋。
傅煜眉目分毫不动,侧身避过冷厉刀刃,剑锋过处,卸下他执刀的臂膀。
“皇上呢?”
“哈!哈哈!”郑彪放声大笑,剧痛之下神情却扭曲得可怕,“老子占了皇宫,老子就是皇帝!那狗昏君养了一群废物,他算个屁的皇帝!”笑到末尾,扛不住断臂之痛,声音近乎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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